陇西的春天来得总比中原要晚些,三月的风仍带着刺骨的寒意。马腾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祁连山脉,白雪皑皑的山巅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寿成兄,你看这天下,要变了。”韩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马腾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的手掌按在斑驳的城墙砖上,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文约,消息确实?”
“千真万确!”韩遂快步走到马腾身旁,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洛阳来的密报,董卓那厮已死了,吕布东逃。关东诸侯必然大乱,这正是我们西凉男儿的机会!”
马腾浓密的眉毛微微皱起,他转身看向韩遂。这位结义兄弟年近五旬却依然精神矍铄,一身戎装更显威武。但马腾知道,韩遂的野心有时会冲昏他的头脑。
“文约,稍安勿躁。”马腾沉声道,声音如同陇西的风一般粗粝,“董卓虽死,但吕布骁勇。更何况关东诸侯各怀鬼胎,我们贸然出兵,恐成众矢之的。”
韩遂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寿成兄太过谨慎了!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关中空虚,正是我们西凉铁骑驰骋的大好时机!”
马腾望向远方,那里是长安的方向。他何尝不想率军东进?西凉苦寒之地,养兵不易。若能占据关中沃土,何愁大业不成?但他比韩遂更清楚,天下大势如同棋局,一步错,满盘皆输。
“再等等。”马腾最终说道,“让关东的诸侯们先乱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兵不迟。”
韩遂面露不悦,但终究没有反驳。他知道马腾在西凉军中的威望,这位结义兄弟的深谋远虑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胜利。
“好,就依寿成兄之言。”韩遂勉强点头,“但我军需做好准备,时机一到,立刻出兵!”
马腾拍了拍韩遂的肩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
马腾与韩遂这一等待就来到了建安元年。
与此同时,西北边陲的武威城内,同样暗流涌动。
韩遂拍案而起,杯中之酒洒了一地。“寿成兄!机不可失啊!”他络腮胡须因激动而颤动,“董卓已死,李傕郭汜那两个匹夫把持朝政,关中空虚,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马腾端坐案前,双手交叠按在膝上。他眉宇间沟壑纵横,那是多年戎马生涯留下的印记。“文约,”他沉声唤韩遂表字,“你我虽有旧怨,但此番若能联手,大事可成。”
堂下,一个身着白袍银甲的年轻将领闻言,眼中精光暴涨。马超——马腾长子,素有‘锦马超’之称——握紧腰间宝剑:“父亲,儿臣愿为先锋,三日之内必破陈仓!”
韩遂麾下大将阎行冷哼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夸口?关中要塞,岂是儿戏?”
马超剑眉倒竖,正欲反唇相讥,马腾抬手制止:“够了!”他转向韩遂,“文约,我西凉铁骑与你的羌胡勇士联合,兵力当有几何?”
“不下八万。”韩遂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焰,“若加上寿成兄的西凉健儿,十万大军唾手可得。”
屋外,秋风卷起黄沙,拍打着窗棂。马腾起身踱至窗前,望着西北天际翻腾的乌云。“当年董卓入京,也是这般时节。”他喃喃道,突然转身,目光如炬,“好!即刻集结各部,三日后兵发长安!”
就在这两支大军各自开拔之际,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正穿越崇山峻岭,飞向冀州邺城。
袁绍府邸的书房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他正俯身查看案几上的地图,手指在幽州一带轻轻敲击,眉头微蹙。窗外,初夏的夜风带着几分燥热,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思虑。
“主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快步走入,躬身禀报,“逢纪先生求见,说有紧急军情。”
袁绍的手指在地图上骤然停住。“让他进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沉稳。
逢纪匆匆走入,宽大的衣袖随风摆动,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主公,探马刚报,公孙瓒已率军返回幽州!”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缓缓直起身,宽大的衣袖拂过案几。“何时的事?”
“就在三日前,公孙瓒从辽东郡出发,日夜兼程向辽西郡进发。”逢纪拱手道,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麾下尚有一万精锐骑兵,虽士气受挫,但战力犹存。依纪之见,此乃天赐良机。”
袁绍踱步至窗前,望向北方幽暗的夜空。
“逢元图以为,公孙瓒此番回去意欲何为?”袁绍突然问道,目光依然望向远方。
袁绍转身,目光如炬:“你的意思是……”
“主动出击,趁其立足未稳,一举歼灭!”逢纪斩钉截铁地说,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若等他恢复元气,再想对付就难了。”
袁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太了解公孙瓒了——骄傲、自负、睚眦必报。逢纪的分析正中他下怀。
“传令麴义。”袁绍决断道,“命他即刻点齐一万精兵,北上幽州,迎战公孙瓒。”
逢纪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躬身领命而去。
次日黎明,邺城北门外,旌旗猎猎,战马嘶鸣。麴义一身戎装,立于阵前。这位在界桥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此刻面容肃穆,眼中燃烧着战意。
袁绍亲自前来送行,逢纪紧随其后。袁绍拍了拍麴义坚实的肩膀:“麴将军,此番北上,务必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公孙瓒。幽州之地,绝不容他染指。”
“主公放心!”麴义抱拳,声音铿锵,“末将必不负所托,定叫那公孙瓒有来无回!”
逢纪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说:“将军切记,兵贵神速。公孙瓒新败而归,军心不稳,当速战速决。”
麴义郑重点头,翻身上马。随着号角声响起,大军缓缓开拔。尘土飞扬中,麴义的身影渐渐远去。
袁绍站在原地,目送军队消失在北方地平线上。逢纪站在他身侧,轻声道:“主公,幽州将定矣。”
然而,就在麴义离开不到半日,一匹快马飞驰入邺城,直奔袁绍府邸。
“报——幽州牧刘虞急信!”信使风尘仆仆,跪在袁绍面前,双手呈上一封加急文书。
逢纪接过信件,快速浏览后,面色变得凝重:“主公,刘伯安称公孙瓒已兵临蓟城,请求速派援军。”
袁绍眉头紧锁:“麴义刚出发不久……”
审配此时匆匆赶来:“主公,是否派人追回麴将军?刘虞毕竟是朝廷命官,若见死不救……”
“不可!”逢纪突然打断,“战机稍纵即逝。若召回麴义,不仅延误战机,更会打击士气。公孙瓒若趁机巩固势力,后果不堪设想。”
审配反驳道:“但刘伯安信中言明形势危急,蓟城若失,公孙瓒将坐拥整个幽州!”
逢纪冷笑一声:“刘伯安虽为文官,但蓟城城防坚固,坚守数日应无大碍。公孙瓒才是心腹大患。主公明鉴。”
袁绍踱步至地图前,手指在幽州与冀州之间来回移动。逢纪的建言正合他意,但刘虞毕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幽州牧,若置之不理……
逢纪似乎看出袁绍的犹豫,上前低声道:“主公,可派一支轻骑先行驰援,主力仍按原计划行事。如此既可保全刘虞,又不误歼灭公孙瓒之大计。”
袁绍眼中精光一闪:“元图所言极是。命张合率三千轻骑,火速赶往蓟城,务必保刘虞无恙。”
命令迅速下达,张合领兵出发。逢纪站在城楼上,望着又一支部队向北开拔,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逢元图似乎对局势很有把握?”袁绍突然问道。
逢纪恭敬地拱手:“主公明断万里,纪不过是略尽绵力。幽州之争,胜券已在主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