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发怒,张妈端着一盘菜过来,“最后一个菜,红油猪脑,特意给老爷补补。”
离开时,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楚峦姒。
瓷白色的盘中,红油鲜红,猪脑浸泡在里面,轻轻晃动。
楚峦姒的视线蓦地落在那盘猪脑上,几乎全身血液顿时凝固起来,浑身僵硬到连个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喉咙犹如堵了水泥,连呼吸都开始有些不顺畅。
她脸色霎地一下就白了,毫无血色。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响梁友倩坠楼后的惨状,变形的后脑勺随着血液流出的白色脑浆......正如同眼前这盘菜!
她全身上下开始发麻,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盘猪脑,胸腔开始剧烈起伏。
凌子胥眉眼一拧,看出她的不对劲,大手揽过她的腰肢,“怎么了?”
楚峦姒没回答他,猛地甩开凌子胥的手,白着一张脸扶着餐桌站起来,而后捂着嘴踉踉跄跄地直奔卫生间。
凌子胥后脚跟上,刚到卫生间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呕吐声。
......
餐厅内。
楚娇娇和付轻容对视一眼,诡秘一笑。
随即,付轻容面上挂起担忧,“姒姒这是怎么了?不想好好吃饭还要装吐膈应我们。”
闻言楚山河眉毛紧蹙,重重地将筷子甩在桌上,沉着脸说,“越来越不像话!”
……
卫生间里水龙头开着。
推门进去,楚峦姒正背对着他,俯身在洗手池旁,一声一声地干呕。
双臂撑着有些微微发抖的身体,双手紧紧地捏着水池边缘,面色苍白犹如一张白纸。
看上去十分痛苦,仿佛要把整个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凌子胥走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薄被问,“怎么回事?”
楚峦姒没有说话,缓了缓神之后,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一把一把地扑向自己的脸颊。
冰凉的水触及面庞,这才清醒了几分。
凌子胥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楚峦姒垂着头,许久,被抽掉的力气才慢慢回到身上。
她抽出面纸将脸上的水擦干净。
“胃不舒服?”他问。
楚峦姒只觉得身心疲惫。
她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精致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水渍,额前细碎的几缕发丝沾在上面。
凌子胥抬手,指尖温柔将她额前的发丝拂去。
“不舒服我们就回家!”
楚峦姒点点头,任由他牵着。
出了长廊,就看见楚娇娇拦在前路,像看到眼底喊着泪花,“子胥哥哥......”
“子胥哥哥是你叫的吗?”
凌子胥阴沉着脸,“既然我太太不认识你是她妹妹,那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喊我凌总。”
楚娇娇一愣,收起那黏糊糊的眼神。
同为女人,她知道那眼神不简单。
付轻容已经霸占她爸爸,现在楚娇娇又想来霸占她老公?
凌子胥替他教训了,也省得她开口。
……
楚峦姒坐在车里,望着窗外万家灯火,才把自己的魂找了回来。
离开楚家,她才觉得能勉强喘得上气。
凌子胥脱去外套盖在她腿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衣,领口微敞,两只手的袖扣也挽到了臂弯。
垂眸看她一眼,“刚才怎么回事?”
楚峦姒只觉得疲惫,刚才在楚家已经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她现在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没有给他任何眼神,她额头抵着窗边,薄唇紧闭。
透过后视镜,只看到她长发倾泻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她表情。
凌子胥耐心散去,“楚峦姒,问你话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度的不耐。
“子胥。”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轻到要不是车内静谧,都快几乎听不见。
她说,“今天张姨摆上桌的那盘红油猪脑……呕……呕!像不像我妈妈流出来的脑浆?”
凌子胥紧握着方向盘猛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幽暗的眸子牢牢地锁定着楚峦姒,眼神复杂。
在桌上他没注意看,现在楚峦姒子描述。
那个画面感还真就出来了。
楚峦姒打开车门下车,站在路边的栏杆旁,扑面而来的夏风将她海藻般的长卷发扬起。
也不知道是晚上降温了,还是心里有些寒。
她竟觉得有些凉意。
身后人跟了上来,继而身上多了一件外套。
凌子胥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吸着烟,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我亲眼看着我妈妈在我面前血流不止……”
楚峦姒眺望着远方的繁星,低头嘲讽一笑,笑得寡淡又无奈。
“连她的惨状都要被她们拿来抨击我,她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转过身,抬眸望向凌子胥,一贯坚强的眼眸里是深深的悲伤。
泪眼朦胧,她几乎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
“从那天以后,我就害怕红色,和我妈妈的血一样……”
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眼眶落下,她声音颤抖,“我就是会下意识地胸闷,呕吐不止。”
凌子胥深深地看着她,抬手,指尖轻柔地拂向她的眼角,然后停留在她面颊。
将她一把按在自己怀里。
“姒姒,对不起,怪我没保护好你......”
他声音黯哑真挚。
楚峦姒头靠在他的胸膛,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从哽咽到隐忍,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怀里纤薄的身体哭得一抽一抽,凌子胥却忽然弯起了嘴角。
任由她的鼻涕口水抹在他身上。
……
楚家老宅。
主卧里,传来付轻容一阵一阵的抽咽声。
“老公,你也看到了姒姒多过分!如愿也是你的女儿,你看如意把娇娇欺负成什么样子,回来就哭,也不吭声!”
楚山河背着手站在床边,沉着脸,“我早跟你们说过,姒姒脾气不好,你们少招惹她!”
“我们哪里招惹她了?她是楚家大小姐,现在又是凌太太,我们哪里敢招惹她啊?”
付轻容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擦着眼泪,“我为你躲躲藏藏三十年,为你生下长子,和乖巧的娇娇,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头,还要受姒姒的气,她还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说都不说一句就走,还把娇娇气哭了,我怎么不心寒?”
楚山河听得心中发愁,“她又不经常回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我是个长辈,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可是她要是撺掇凌子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