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带起浓郁的血腥气,也吹动了林广的青衫下摆。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平静地转向身旁脸色发白的佘定方。
“佘宗主,外面的麻烦,暂时解决了。”
佘定方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林广那淡然的面容,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模糊身影、气息诡谲的阿欲,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惧与翻腾的思绪,再次深深躬身,这一次,腰弯得更低,语气也带着前所未有的谦卑与恭敬:
“前辈……神通盖世,挽我玄水宗于覆灭之际!此恩此德,玄水宗上下,永世不忘!”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前辈既愿屈尊为本宗客卿,乃玄水宗天大的荣幸!佘某代表全宗,拜谢前辈!”
说罢,他竟是要行大礼。
他身后的几位长老见状,也慌忙跟着躬身到底,再无半分先前的不信任与警惕,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林广虚抬了一下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佘定方下拜的身形。
“佘宗主不必如此,各取所需罢了。此地不宜久留,血煞宗后续人马恐怕不久便至,还需早做打算。”
林广语气依旧平淡。
“是是是,前辈所言极是!”佘定方连忙称是,此刻他对林广的话已是奉若圣旨。
他直起身,强打精神,对身后犹自沉浸在震撼与恐惧中的弟子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清理场地,救治伤员,准备撤离!”
宗主发话,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行动起来,只是动作间都带着些微的僵硬,目光仍不由自主地瞟向林广和阿欲的方向,充满了好奇与恐惧。
佘婉清安排弟子去忙碌,自己则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道:“父亲,林前辈他……”
佘定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他看了一眼正在随意打量着四周环境、肩头还停着一只神异小鸟的林广,压低声音对女儿和几位核心长老道:“此位前辈,修为深不可测,其手段……闻所未闻。福祸难料,但眼下,是我宗唯一生机。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对前辈有丝毫怠慢,违令者,宗规处置!”
“是!”几位长老凛然应命。
很快,残存的玄水宗弟子们忍着悲痛,将同门的尸身简单收敛,又迅速搜检了血煞宗门人身上的战利品。
整个过程高效而沉默,显露出宗门弟子应有的素质。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
算上伤员,玄水宗幸存者已不足五十人,而且大多带伤,士气低落。唯一的指望,便是那位神秘莫测的林客卿。
“前辈,我等已准备妥当。本宗在据此三百万里外,还有一处隐秘的别院,或许可暂避。”佘定方来到林广身前,恭敬地禀报。
林广点了点头:“带路吧。”
……
途中,佘定方小心翼翼地介绍了当前玄圣大陆,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片“南荒”地域的势力格局。
玄圣大陆广袤无边,宗门、王朝、家族林立。他们玄水宗所在的区域被称为南荒,资源相对贫瘠,争斗却更为酷烈。
最强的几个势力便是血煞宗、黑木崖以及他们玄水宗,呈三足鼎立之势。
此外还有一些中小型宗门和修真家族依附生存。
血煞宗功法霸道,嗜杀成性;黑木崖亦正亦邪,擅长毒蛊咒术;而玄水宗则相对正道,以水属性功法立宗,玄水真诀便是镇宗之法。
此次血煞宗不知为何,突然联合了黑木崖,对玄水宗发动了突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宗门基业被毁,弟子死伤惨重,只能退守到最后那处山谷,险些全军覆没。
“黑木崖也参与了?”林广捕捉到这个信息。
“是的,”佘定方脸上露出恨意,“若非黑木崖的‘腐骨毒瘴’暗算了本宗几位镇守要地的长老,我宗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快!”
林广若有所思。三宗鼎立,两宗联手对付一宗,这背后定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玄水真诀》。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佘宗主,你可知那血煞宗与黑木崖,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或者,南荒之地,是否出现了什么值得他们联手图谋的事物?”
佘定方闻言,皱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瞒前辈,血煞宗与黑木崖近年来摩擦也不少,此次突然联手,确实蹊跷。至于值得他们图谋的事物……南荒贫瘠,若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出世,我玄水宗不可能毫无察觉。”
林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他心中已有计较,那万界石的气息出现在佘婉清身上,或许并非偶然。
这南荒之地的水,恐怕比佘定方了解的要深。
他话锋一转,落在了佘婉清身上,语气温和:“佘姑娘年纪轻轻,便已是一位强者,根基扎实,灵韵内蕴,看来佘宗主教导有方。”
佘定方见林广夸赞自己女儿,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欣慰,但随即又被愁绪取代:“婉清这孩子天赋尚可,只是生性纯善,此次宗门遭难,也是苦了她了。”
佘婉清被林广点名,有些局促,连忙道:“前辈谬赞了,晚辈资质愚钝,当不起如此夸奖。”她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那枚灰扑扑的石簪再次显露出来。
林广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那石簪,感应着其中那丝微不可查、却与他身上的万界石残片隐隐共鸣的奇异波动,心中已然确定。他并未点破,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佘定方看着林广对女儿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心中念头急转。
这位前辈修为通天,若能得他青睐,哪怕只是指点一二,对婉清也是天大的造化。
只是……这位前辈的目的始终不明,那奴仆的手段又如此诡谲,让他心中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很快,队伍抵达了一处位于深山幽谷中的别院。
这里位置隐蔽,有简单的阵法守护,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安顿下来后,佘定方立刻下令开启所有防护阵法,派出弟子在外围警戒。
虽然暂时安全,但所有人都明白,血煞宗和黑木崖绝不会善罢甘休,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别院大厅内,佘定方请林广上座,自己与几位长老陪坐下首。
“前辈,如今我玄水宗已是风雨飘摇,强敌环伺。前辈虽神通广大,但血煞宗与黑木崖根基深厚,更有神秘老祖坐镇……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佘定方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中带着恳切与探寻。
他其实是将宗门的未来,完全寄托在了这位神秘客卿的身上。
几位长老也纷纷看向林广,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林广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下方这些玄水宗的高层,他们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迷茫,更有对他这棵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的依赖。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被动躲藏终是下策。血煞宗与黑木崖既然联手来犯,那便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他语气平淡神色如常,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