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跟着他往回走，沈修葎一直没说话。
灯光从他头顶洒下来，眉骨下的阴影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出情绪。
顾念不知道他是不是介意刚才的事，下意识解释：“我出来透气，恰巧遇到学长，刚准备回去你就来了。”
沈修葎知道她是误会了：“我在想别的。倒是你，刚才打牌忽略你了，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不…不会不开心。”顾念没想到他会在意自己的情绪，有点受宠若惊。
沈修葎把她耳边垂下来的碎发理好，说：“不开心记得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好也要告诉我，不然我猜不到。”
他又宠又腻的声音简直要把顾念融化了，心跳严重超速。
她不敢说话，怕心脏蹦出来。
顾念抿着嘴点点头。
大概是觉得这样简单的回应，不能够明显地表达自己的开心，于是又冲他笑了一下。
两人到院子门口时，发现大力坐在石墩上翻手机。
看到两人回来，小跑迎上来，手里还拎着保温饭盒。
“乐生哥，顾小姐，你们回来啦。”
他看一眼沈修葎之后，视线稳稳的落在了顾念身上。
有点急切地把保温饭盒往她面前递。
沈修葎接过饭盒掂掂：“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打电话？”
大力说：“才到没多久，带了婆婆馄饨，上次顾小姐爱吃。”
顾念看他戴着棉口罩，眼睫毛已经结了一层冰晶。
明显不是刚到。
北方的冬天很冷，就算是艳阳高照的白天也冷的彻骨，何况是晚上。
她不知道大力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好像除了凌小晚之外，没人会在大冷天给她送吃的了。
顾念笑着从沈修葎手里拿过保温饭盒，抱着。
“谢谢你，大力。不过下次别带了，我们可以去店里吃。”
大力定住，思考了几秒钟，笑着点点头。
沈修葎让顾念先进去洗澡，他和大力有话说。
顾念走进院子，开了门进房间。
又想起抱着的馄饨，转去厨房拿碗。
馄饨温热，顾念舀起来吃一口，比以往的都香。
沈修葎进门的时候，顾念已经吃完一大碗，躺在沙发上揉肚子。
他也盛一碗，靠在厨房门边吃边看顾念：“撑了起来走走，躺着不消化。”
顾念看他用的是自己刚用过的碗，提醒道：“那个碗…是我的。”
沈修葎几口吃完，洗好碗出来：“少用一个就少洗一个，你嫌弃我？”
他坦荡的理由让顾念找不到反驳的突破口。
只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应该是你嫌弃我吗？”
“嫌弃什么？又不是没吃过。”沈修葎勾着嘴角看她。
顾念真想拿把牙刷帮他洗洗脑子。
甩过头不理他，转身去洗漱。
等顾念洗漱完出来，发现他已经在吹头发了。
她擦着头发打量这个屋子，没看见另一个房间。
“你在哪洗的澡？”顾念诧异地问。
沈修葎回头，把人拉过来帮她吹头发：“张继住隔壁，我去他那洗的。”
“张继哥不是带了女伴吗？你去那洗澡？”顾念更诧异。
沈修葎敲她脑袋：“想什么呢！他们没回来。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顾念吐吐舌头，心里腹诽。
谁叫你们老是混不吝的混会所。
随便出门抓个女生都习以为常，谁知道会不会猎奇玩花样。
两人收拾完已经两点了。
沈修葎抱着顾念哼歌哄她。
顾念眼睛都要闭上了，突然想起那碗馄饨。
差点忘了自己还有心事没解开。
时间太晚，顾念也很困，撑着精神打算先把惑给解了。
开门见山的问身后的人：“沈修葎，大力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
“你不说我都忘了”沈修葎闭着眼说，“还没等我吃情敌的醋，倒是快吃上大力的了。”
顾念转过去跟他面对面：“大力是朋友，别瞎说。”
又继续问：“你是不是交代过他？”
“嗯，交代过他要护着你，没想到这小子…”沈修葎睁开眼睛，看着顾念‘啧’了一声。
屋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顾念虽然看不清他表情。
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根本没吃醋，而且还在逗她玩儿。
“你好好说。”顾念似是安抚地摸着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
沈修葎笑声明朗，带着愉悦的的清脆：“有长进，知道用美人计了。”
他笑了足足一分钟才停下，清下嗓子继续说：“大力小时候受过不少罪，你分他一半馄饨，他就记着你了。”
“可他也不像缺吃的啊？”顾念问。
“念念，在他的观念里，能分一半是尊重，不是施舍。”沈修葎顿了一下，解释道。
过于昏暗的灯光让顾念看不清他眼神，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可她的直觉能感觉到，眼前的男人情绪变沉了一些。
顾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触到他不愿意提的往事了，没再问，安静躺在他怀里。
两分钟后。
她听见沈修葎的声音：“大力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你想听我就说给你。”
顾念刚想说不听了，沈修葎轻缓的语调已经响了。
“这个事得从我初中毕业说，有一阵我不学好，天天混着。”他停了一下，把小姑娘抱紧些。
然后继续道：“有次路上碰到大力，大概十二三岁，那时候他就很高了，不过很瘦，被几个人欺负，我看不过就去跟他们打了一架，我看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把他拖到诊所，诊所说救不了，但人还活着。我又把他拖进医院，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出院就跟着我了，我把他交给我朋友，学点拳脚能保护自己，再后来我到北城他就留在石城干点小买卖，最近才把他叫过来。”
其实沈修葎怕顾念追问那些不堪的过往，隐藏了大部分事实。
当时沈修葎看到大力的时候，他瘦的皮包骨，浑身是血，衣服破破烂烂的，裤子也没了，被几个流氓摔来摔去的当沙包玩儿。
沈修葎虽然混，但从不侮辱人，打完就走。
不过这种事情他不是头回见，‘小片儿’这个地方混杂的很，什么人都有。
往常遇到他不会管，那天大概是心情不好想打架，顺手救了人。
把大力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差点报警。
沈修葎说了一句‘小片儿那边出的事儿’，医生自知管不了，叹着气救人。
检查后的结果是沈修葎万万没想到的。
大力被暴力侵犯过！而且是长期！
身上多处骨折，要是今晚不送到医院，“小片儿”明天就又多了具没人要的尸体。
后面的故事跟他对顾念说的差不多。
大力住了快一个月，花光了沈修葎的积蓄，出院后非要跟着他还债。
说是还债只不过是帮沈修葎跑跑腿，送送东西。
沈修葎去北城前，把大力送到靠谱的朋友那。
还自掏腰包给他兑了个小超市，让他远离‘小片儿’，自给自足。
直到前几天收到沈修葎电话才处理了店，再次跟着他。
沈修葎讲完，把自己从过去的回忆里抽出来。
胳膊上睡衣已经洇湿了一小片。
他抬手摸到了顾念的眼睛，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怎么还哭了？”
顾念听完眼泪汪汪，心疼大力的遭遇，更心疼沈修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