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瞥了朱高炽和朱高煦一眼,接着又面向朱允熥说道:“你不用对他们客气,该教训就教训,该责备就责备。”
“父皇既然把他们交给你照管,就是信得过你,你可别辜负父皇的信任。”
话音未落,他又转向朱高炽和朱高煦:“还不快来向吴王行礼。”
朱高炽比朱允熥大上三个月,自然不敢叫他弟弟,只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见过吴王殿下。”
朱高煦内心忐忑,自知逃不过这一关,便硬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吴王哥哥安好!愿吴王哥哥身康体健,事事顺遂。”
“吴王哥哥孝顺、仁慈且善良,必定会善待弟弟的,是不是?”
他眨着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显得既可爱又可怜。
“没错,我会好好教导弟弟的!”朱允熥在“教导”二字上特别强调了一下。
朱高煦的脸色越发难堪。
忽然间,他放声大哭起来。
“吴王哥哥,前天我是想帮你啊!”
“瞧你带着这么多人去捉拿大将军,我以为你是真心要这么做,所以才想劝你悬崖勒马,那样或许能减缓责罚。”
“我真的是一片好意!”
“吴王哥哥,你可千万别误会我!”
朱高煦哭得涕泪横流,悲从中来。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表演天赋?
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哦,不对。
应该是欠你们父子每人一个小金人!
你们全家都挺会演的!
可细细一想,小孩子爱表演也是天性使然。
会哭的孩子总能得到更多关注。
小孩子往往随心所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他们通常还会察言观色。
比如有人看着他,他就哭;没人理会时,他就停止哭泣。
这类现象,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就屡见不鲜。
这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比许多成年人还要出色。
随着年龄增长,许多人渐渐失去了这种能力。
然而朱高煦年纪不算太小,却依旧保留着幼儿时期的演技,只能归结为天赋异禀了。
朱棣在一旁附和道:“这孩子虽从小调皮捣蛋,但心地倒是极好的。”
“昨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
“看他哭得那样,都被吓成这副模样。”
朱棣满含怜爱地将他抱在怀里,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吴王哥哥自是个明事理的人,定能理解你的心意,知晓你的委屈,断不会为难你的。”
随即他又看向朱允熥,“熥儿,我说得可对?”
呃……
这是替我做主了?
这种厚脸皮的本事,简直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刚才还说把他们交给我处置,任由我责骂,这么快就改了态度?
朱允熥笑着回应:“四叔所言甚是有理,我怎会怪罪他们。”
“咱们自家兄弟,这点小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有了误会,解开便是了。”
朱棣顿时喜形于色,没料到朱允熥竟这般通情达理。
真的放过自己的儿子了?
朱高煦也瞬间从哭转笑,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立即嬉皮笑脸地道:“我就知道吴王哥哥是大善之人,肯定不会责怪我的!”
“吴王哥哥,你就是这世上最仁慈、最善良、最爱护弟弟的兄长了!”
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些?
我还没说完呢。
朱允熥笑着说:“我虽不介意你们昨日所说的话。”
“但昨日的情形,实在太过危险。”
“我带来的锦衣卫与王弼手下的人差点动起手来。”
“你们俩还在中间跑来跑去,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让皇爷爷担忧害怕,岂非大不孝?”
朱高煦脸上的笑意立刻凝固。
朱棣也现出惊愕之色。
朱允熥又板着脸对朱棣说道:“子女若不成器,那是父母之过。”
“他们二人如此大胆妄为,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四处乱窜,险些酿成大祸,皆因四叔平日太过纵容。”
“皇爷爷也是知晓这一点,才让我代为管教。”
“我自然要担起这份责任!”
“不然,要是日后上战场打仗时,他们依旧这般胡闹,那该如何是好?”
“万一因此出了什么差池,让皇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四叔啊,那就是你的不孝之举了!”
他语气郑重地说道:“我必须给他们二人一些教训,让他们长点记性,以免将来再如此胡作非为。”
“古人常说: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不经历磨砺难成器。为他们好,就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后果。”
朱允熥一番话毕,眉宇间透着严肃,下令道:“速速将他们押下去,各施二十大板,让他们铭记教训。”
“务必打得重些!”
“要让他们永远记得今日之痛,从此懂得谨慎行事,远离险境。”
“这一顿责罚,全是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
“若有丝毫懈怠,便是与我朱家的血脉相悖,听清楚了吗?”
……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走进来,拖着朱高炽和朱高煦径直出去。
不久,屋外便传来一阵阵重击之声,夹杂着兄弟俩撕心裂肺的哀号。
朱允熥躺在床上,静静地聆听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嘴角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终于轮到这两个家伙吃苦头了!
曾经多么狂妄自大,如今就有多般屈辱。
这仇恨,报得酣畅淋漓!
朱棣听见这惨烈的喊叫,心疼不已,正欲起身前去阻拦时,背后忽然响起朱允熥的话语。
他虽闭眼未动,但心中已明了几分。
“此乃皇祖父旨意,命我来教导他们。”
“本不该我多事,可谁叫您未能尽责,致使他们犯下过错,惹出麻烦。”
“这责任,归根结底还是您的。”
“若您认为我不该管束他们,尽可将他们带走。”
“不过,到时候出手的就不是我,而是皇祖父了。”
朱棣的脚步忽然停滞,眉宇间的痛苦清晰可见。
稍作踌躇,终究还是硬起心肠,转身坐回原位。
“这才是明智之举。”
朱允熥笑语盈盈:“即便日后他们入了吴王府,归我来管束,时间还多得很呢。”
“管教之事,总免不了皮肉之苦。”
“今日吃些苦头,心里有了惧意,往后倒会安分不少。”
“如此,反倒少受许多罪。”
朱棣嘴角隐隐抽动。
听朱允熥说得如此轻巧,只怕往后他们兄弟还得吃不少苦头。
他心中愈发酸楚。
然而朱棣欲言又止,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父皇让朱高炽和朱高煦由他来管教,实则是给了朱允熥机会。
同为孙辈,父皇为何偏袒?
朱棣虽心怀不满,却不敢直言,只勉强笑道:“有劳熥儿了。”
“这俩小子经你**,定能改过自新。”
“待长大成材,必当感激你,回报你。”
长大了再来**?
说话之间,外间的板子声戛然而止。
仆从们将两人抬进屋,放在木榻上。
朱允熥瞧见,两人臀部血肉模糊,哭得涕泪横流。
见到这般狼狈模样,朱棣也湿了眼眶。
两人趴伏着,屁股高翘。
朱高炽紧闭双眼咬紧牙关,朱高煦则直勾勾盯着朱允熥。
那眼神,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身为燕王之子,朱高煦怎受过这般折磨?
此刻心底的怨恨可想而知。
朱允熥斜睨一眼,淡然一笑:“煦弟,吴王府的日子还长着呢。”
“若你还想反抗,挨打可是一次比一次熟悉。”
“我服!我服!”朱高煦眼中的愤恨瞬时烟消云散。
他泪眼婆娑地说道:“吴王兄长责罚我,实乃我咎由自取。”
“我定铭记吴王兄长的训导,往后绝不再犯错,更不敢稍有懈怠!”
“我承诺……我发誓……”
身旁,始终沉默、咬牙不语的朱高炽也终于开了口。
“日后若吴王殿下命我向东,我必不敢向西。”
“令我去南,我绝不会往北。”
“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决不动摇!”
朱高炽不像朱高煦那般浮躁,然而此刻表明态度时,却毫不逊色。
这是识时务者的智慧吗?
是否已经认清了局势?
是否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朱允熥对这两位兄弟有了新的见解,笑着说道:“这才合乎情理嘛!”
“放心,只要你们听从吩咐。”
“我必定减少对你们的责罚。”
“多谢吴王兄长!”朱高煦急忙回应,声音依旧带着哭意。
实在因为臀部疼痛难忍。
话音刚落,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朱允熥说的是“减少责罚”,而非“免于责罚”。
这岂不是意味着今后仍有责罚?
朱高煦的心瞬间坠入深渊,浑身冰凉彻骨。
脸上已显露出生无可恋之色。
“多谢吴王殿下!”朱高炽反应迟缓得多。
那张异常圆润的脸庞因强忍痛苦,五官几乎扭曲变形。
……
大仇得报!!
朱允熥心中的郁结得以宣泄。
已无心继续戏耍二人。
毕竟,他自己还在床上躺着呢。
当下说道:“行了,你们俩的伤看着挺重,但因屁股肉厚,不过是些皮外伤,无需担心。”
“来人,把他们俩抬走,涂药疗伤,悉心照顾。”
听罢,几个仆役上前,将朱高炽和朱高煦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