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小兔崽子你他妈的到底在哪?”
张冲接起电话传来的是翟东升的怒吼声。
“教练...我在家...”
“你放屁,我给你家打电话了,你妈说你去国青队训练了,你实话告诉我你在哪呢?”
翟东升在和张冲母亲联系后没有第一时间拆穿张冲的瞎话。
以他对这个孩子的了解,他相信张冲有自己的原因。
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第一时间给张冲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
张冲挂断了电话,翟东升气的直跳脚。
两天前国青队集训就已经开始了。
今天上午张海峰给他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国青队最后报到的期限,张冲还没来,如果今天再联系不上他,这回集训他就默认放弃了。”
“好的,好的,我这就联系张冲,麻烦你了海峰。”
国青队的规定不是张海峰能随便能改的。
更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张冲而随便让步。
翟东升正在办公室气的团团打转。想着要给孙娟打个电话。
抄起电话的手又放了回去,他打算直接去张冲家问个究竟。
“滴滴滴~”
翟东升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抬手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张冲的号码。
“小王八蛋你还敢挂我电话...”
翟东升骂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张冲的声音。
“教练,我爸脑出血住院了,我是在金陵照顾我爸。”
翟东升后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沉默...
翟东升办公室的窗户还在开着,七月的热风让老翟心里更加了些烦闷。
咔!
老翟用脖子夹着电话,给自己点了颗烟。
“需要钱吗?”
“不用,教练,但是别告诉我家里,我家情况特殊。”
“嗯。”
翟东升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但是他信任张冲。
“张冲,上场了!”
翟东升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声。
说话的人带着点南方口音。
“谢谢教练,我先挂了。”
张冲说完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这小子真不错,能组织能进攻,之前怎么没见过他?”
“他好像不是咱们这面的人,我听他说话是北方口音。”
“也不全是吧,偶尔也能听出来些咱们本地话呢。”
张冲在队友的催促下匆匆挂断电话回到场地上。
“双方球员准备跳球。”
站在场上的张冲有些恍惚。
大概二十天前他还在道台纠结着自己的爱情,期盼着自己的篮球生涯。
可是现在,他站在金陵的一个球馆里。
打完这场比赛他还要去一家酒吧里打工。
明天一早还有一份送奶工的兼职。
下午还要去一家篮球培训学校去当助教。
“嘟。”
“全场比赛结束。”
随着技术台的电子哨音响起,张冲拒绝了队友赛后聚会的邀请。
“李哥,我还有事,下次,下次一定。”
离开球馆,张冲来不及换洗衣服。
“不好意思,让一让。”
张冲骑着自己的二手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驶向金陵市康复中心。
“张大夫,我爸上个月的住院费和护理费。”
张冲点着自己手上破破旧旧的钞票。
耳边响起医生不太友善的语调。
“小张啊,我们允许你延期缴费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如果你们家没有能力,就不要在这里康复了呀,你看看你,你现在已经欠了快一个月的费用了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通融通融,我有几份兼职的工资马上就发下来了,很快我就把费用补齐。”
“叮铃。”
张冲的手机发出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好的吧,我相信你,但是如果下个月你再拖欠费用,我们是不会再收你父亲的了,你晓得不?”
“好的,好的,明白,明白。”
张冲点头哈腰的送走大夫,掏出手机,看到了两则短信提示。
“冲子,我妹那面你什么情况,你俩又搞什么节目?”
第二则短信是孙娟发来的,提醒他集训时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张冲靠着父亲病房外的墙壁,慢慢的坐到了地上,
两只眼睛空洞无神的看着医院的天花板。
“啊,唔,啊...”
“哎呀,你怎么了?”
病房里传来了父亲断断续续的叫喊还有护工的声音。
张冲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脸。
“爸,你怎么了?”
护工看到张冲进门,轻轻地让到了一边。
“啊唔,啊呜,啊呀。”
张剑,也就是张冲的父亲,在一个月前酗酒后突发脑溢血。
虽然抢救的还算及时,可现在还是丧失了语言和行动能力。
就连思维,也停滞在了七八岁小孩的水平。
张剑扭动着身子,用无法大幅度活动的手去拉扯病床上点滴的药管。
“爸,没事的,没事的,不是和你说了吗,只要积极配合,咱们还是可以康复的。”
这已经不是张剑第一次表现出轻生的意愿了。
张冲按照医生教给他的方式,尽量的平复狂躁的父亲。
“是的呀,老张,咱们积极配合大夫,还能好的呀,上午的时候我不是还找了病友来看你了吗,隔壁老孟现在自己都能自理了啦。”
经验丰富的护工在一旁帮着腔。
不知道是张剑累了,还是张冲和护工的话起了作用。
挣扎一会之后,张剑恢复了平静。
“李叔,我还得去工作,你先看一会我爸,我晚上过来替班。”
护工看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张冲,表情有些为难。
“小张啊,你看我的工资...”
他也很心疼这个孩子,可是他也有家,他的孩子也需要学费。
张冲咬着自己的嘴唇。
攥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太大,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叔,我知道了,我晚上过来换班的时候带给你。”
说完话,张冲又安抚了张剑一会,匆匆的离开了康复中心。
“张冲!你怎么又迟到了?”
赶到酒吧的张冲陪着笑脸,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赵经理,我去医院看了下我爸,不好意思哈,我晚走一会,实在是抱歉。”
不停地赔礼道歉。
不停地点头哈腰。
不停地低三下四。
在球场上如同利刃出鞘的张冲,在这里锋芒尽藏。
“哎...”
赵姐看着张冲一脸憔悴的样子,也不好继续训斥。
张冲陪着笑,走到酒吧的柜台里,笨拙的调着酒。
“冲冲弟弟来了呀?”
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看到张冲。
举着手里的酒杯靠了过来。
“给姐姐调一杯‘勿忘我’。”
说着话,还伸手在张冲的手上摸了一把。
一身首饰的女人叫朱姐。
四十多岁了,老公离世后留下了不少财产。
可是朱姐一直走不出来。
把女儿送去大学之后。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摆弄自己的珠宝。
也有见钱眼开的小子上去搭讪。
可是没有一个能喝的过朱姐的,目的还没达到,就去数凳子腿了。
“朱姐,又来调戏我们小冲了啊?”
赵姐看张冲红着脸,感觉有些好笑。
“都这么长时间了,朱姐他们调戏你,你怎么还脸红啊?”
朱姐走了之后,赵经理走到张冲旁边。
“姐,我要是不脸红,这几个姐姐哪还会找我调酒呀。”
赵经理看着好像个小白羊的张冲,一脸惊诧。
随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张冲回到康复医院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给护工结了工资,看着睡着的父亲,张冲靠在凳子上。
尽管已经很疲惫了,但张冲却有些睡不着。
回忆着这将近一个月的经历。
从回到金陵举目无亲,看着医院的账单手足无措。
到被迫四处兼职支付药费。
现在靠着四处接活,似乎已经步入正轨了。
“嘶...”
张冲突然感觉胸口有些疼。
——他妈的,睡得太少了,果然会心脏难受啊。
张冲揉着胸口,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报警声生生地把张冲从睡梦中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