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帽子叔叔一脸错愕的目光中,周明珠挺直腰背,目光灼灼地看向保卫科团长:“我不知道跟你联系的人是怎么描述我的。\"
她抬起手,制止了对方欲言又止的动作:\"您也不必否认收到过关于我的消息。从您第一句话的语气,我就知道您对我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
保卫科团长瞳孔微缩,指节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他想起徐远山说过,这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卷入一级泄密案时,他还觉得匪夷所思。
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姑娘,确实有让人忌惮的资本。
周明珠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我本是军属,就是去照顾我那从前线重伤下来的未婚夫的。结果莫名其妙卷进一些是非当中。”
\"现在受铁道部邀请来武钢,就是为了实现火车提速项目。因为这次若是成功,他们答应我给我以军属的身份,申请个人三等功!”
旁边的帽子叔叔笔尖一顿,在笔录本上洇开一团墨渍。个人三等功?这可不是随便能拿的荣誉!
保卫科团长大致上知道一些关于周明珠的事情,所以周明珠说的话,和他了解到的没有特别大的出入。
所以,保卫科团长点头:“可这和你早上突发奇想地要改别人的收音机,有什么关系呢?”
周明珠直视保卫科团长:“因为我觉得,d特想杀我,或者会害我。也许别人会觉得,我有些杯弓蛇影了。但我预感很强,他们就是想害我!”
“而我来到热省,我不信想杀我的狗东西会因为我挪窝,就不想害我了。”
帽子叔叔拿着笔,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写这个笔录。
保卫科团长却继续询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早上在武钢给看门老大爷修收音机,其实是想知道,d特会不会用密报的方式商量怎么害你?”
周明珠点头:“不然呢?我又没挖他们祖坟,一个月袭杀我四次!你一个月被人追杀过四次吗?我都不知道我何德何能!”
保卫科团长嘬了嘬牙花子,要不是徐远山告诉他——周明珠因为贪财,反杀了d特,还拿了d特很重要的东西!他也会不理解:周明珠又不是科研人员,为什么会被一个月追杀四次?
但你拿别人东西,你是一句不提呀!
现在你把拿了d特的东西,都上交了,d特应该不会再害你了!保卫科团长如是想着。
帽子叔叔却忍不住道:“那我们来聊一点别的问题,你只是高中毕业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修理收音机的知识,并且还能提升它性能的手段的呢?”
周明珠摊手:“可能因为我聪明吧!我之前还……好像不能说。”
周明珠突然抿着唇看向保卫科团长和旁边的帽子叔叔。
保卫科团长皱眉,感觉周明珠有些故弄玄虚。
周明珠皱眉,说:“这件事,滇省军区总医院副院长当时叮嘱我了,让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有保密等级的。你确定你想要知道?”
保卫科团长皱眉,旁边的帽子叔叔却立刻起身:“既然不方便说的事情,我也不方便听!”
保卫科团长皱眉:“只是问你,你怎么会这些东西的,怎么会牵涉到保密等级呢?”
周明珠摊手:“因为我学东西快,副院长听我提的改良建议,觉得有可行性,他和另一个叔叔就拿了一些书给我,我就把军区医院的医疗设备全部改良升级了!
胡叔叔带回京都的图纸,申请保密等级是五级还是几级我忘了,但是,副院长叮嘱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帽子叔叔一脸惨灰色:“让你不要说,你就应该不说嘛!你为什么要说呢?”
周明珠看着他俩,用眼神直白地告诉他俩:不是你们问的吗?
帽子叔叔看向保卫科团长:“我认为,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她有这个能力,改良提高一些器械的性能。不然她也不会被派来武钢。”
保卫科团长皱眉,他很不喜欢对这种身上背一堆不能说的“密函”之人进行问询。
因为需要求证这些人的信息,就必须向上打报告申请什么是能问的,什么是不能问的,对方说了不能问的,是不是真的……一系列的手续流程很麻烦!
保卫科团长深吸一口气:“好的,那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如果没事了,我们会送你们回武钢的。另外,你不要四处乱跑,公安员会维持好治安的!你放心去做应该做的事!”
保卫科团长别无他法,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抓到用电报机发密报的d特,周明珠等人涉及的“为什么会改装收音机”这个问题只要说清楚了,他们无权让周明珠等人在这里熬时间。
于是,周明珠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武钢。
武钢的看门老大爷,一反之前笑眯眯的和善模样,银白的眉毛跟随微蹙的眉宇,显得有些凌厉。
一双被眼皮遮住部分的眼睛,现在也怒目而瞪。
可他看见卞惟雍和周明珠他们,便又笑呵呵地打招呼:“你们忙完啦!我今天认真观察了!我们武钢内部,应该是没什么可疑人员的!你们请放心!”
卞惟雍等人赶忙对热情的老大爷客气了几句,这才进入武钢。
周明珠的注意力很快被车间景象震撼——工人们在灼热的高温下,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汗水在钢花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搬运钢锭,取样钢水,每一道工序都浸透着血汗。
这与周明珠记忆中自动化钢厂天差地别,他们的每一滴汗水都好似砸在了时代的齿轮上!
这让周明珠的内心感到无比震撼和敬畏。
周明珠参观完各个厂房,在厂长办公室里举办的简陋的技术研讨会上,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应该把大毛援建的50吨转炉试验线扩大应用!转炉替代平炉,吨钢能耗就可以从800kg标煤降至300kg!”
“可是……我们和大毛的关系很微妙……如果我们依赖他们的技术……会被认为我们立场有问题的……”一位技工骨干皱眉说道。
“对,我们也不是不清楚转炉比我们现在的平炉省煤,主要是这个东西的出处有问题!”另一个骨干说道。
周明珠这才想到:是啊,他们在钢厂的工作时间,都快赶上她这具身体的年纪大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什么技术有什么利弊呢?
毕竟老话说得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而这些厂里的老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有些事情,他们不是不清楚。而是因为各种原因,做不了!
周明珠年纪最小,但是她不耐烦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这些客观存在的问题。
她直接抬手,另一只手激动地拍在卞惟雍带来的一些图纸上:“那这样!我们把他们的转炉技术,再升级一番,不就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了吗?
我们通过1970年咱们就有的技术:光电比色计监测炉口火焰光谱!这个方法可以达到碳控精度!
材料改进方面,我是这样想的:……”
周明珠拿出转炉改良的方案,模铸工艺改良,设备升级,轧钢工艺改良等方法,一条条地罗列出来。
有些他们不明白的地方,周明珠当下就拿出纸笔开始画出草图,写出数据和方向。
直到周明珠说完这些方法,时间都已经到了午夜两点半了!
卞惟雍三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铁道部会直接发函邀请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小同志。
而武钢里每个岗位的车间主任和技术骨干,听完他们所负责的板块都有升级改良,不由得眼放绿光。
车间主任们盯着图纸,眼里泛着光,有人颤抖着问:“这些……真能成吗?我们……竟然能把大毛的技术都超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