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的声音不急不缓,有着与父亲一样一贯的沉稳。
这番话说出来,旁边的老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魏恒是嫡长子,将来不管怎么说,都定然是太子,他也是按照储君为君的要求来教导,所以也教导治名为君的要术,希望大殿下往后就是明君。
大皇子虽还有两月才六岁,但心智和成熟绝不似只有六岁的孩童,十分的聪慧。
他又小心去看皇上的神情,本以为大皇子这般出色,会得到皇上的夸赞,却看到皇上面容冷淡,凌厉的黑眸往他身上扫去一眼,他就心里一跳,额上生了冷汗。
揣度不了帝王的心思。
魏祁只是在魏恒说完后淡淡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手指打在扶手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魏祁才摆摆手,让魏恒退下去。
魏恒一脸诧异失望的看着父皇,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连一个评价也不给他。
母后总是说,只要他功课好,父皇就会高兴了。
父皇高兴了,将来他就可以做皇上。
他只喜欢做皇上。
魏祁看着自己儿子诧异的眼神,也看得见他眼底深处的淡漠凉薄。
他紧抿着唇,依旧没有施舍给他一个字,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去。
魏恒心里满腹的委屈与憋屈,却又十分恭敬的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皇后等在殿外,见着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快出来了,忍不住担心的问:“怎么样了?你父皇可夸你了?”
魏恒低着头,也不怎么理会母后,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宋贺兰便问跟着出来的老师,一问过后,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渐渐走远的背影,又看向紧闭的殿门,心里忽然又冒出压抑许久的气。
这么多年了。
她与皇上大婚了多少年,她就忍耐了多少年。
当年人人都羡慕她被先帝赐婚给了封神俊朗又战功赫赫的三皇子,可现在再想,那是她最后悔的事情。
皇上对她冷漠也罢,为什么对他们的孩子也这样冷淡。
孩子又错了什么?
手指抖了抖,她有一瞬间的冲动就要推开面前的殿门冲进去去质问他,这么多年,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只是满腔的不甘心与怨怼,到最后又化为理智的一抹微笑。
她体面的离开,依旧是那个别人眼中,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一定会让她的儿子成为太子,成为将来的皇上。
因为这都是她这些年的忍受应该得到的东西。
魏祁又传召了魏恒的老师又进去。
林太傅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才华斗高,曾是魏祁特意为魏恒挑选的老师。
魏祁从龙案上站起来,负着手缓缓的走到了林太傅的面前,低头淡淡道:“太傅教导恒儿辛苦,往后太傅在府上好生修养身体,朕会为恒儿再请一位老师。”
林太满脸诧异,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皇上:“可是陛下觉得微臣教导皇子有不力之处,若是如此,微臣愿卸官回乡。”
魏祁脸上依旧是不置可否的冷淡神情,丝毫没有因为林太傅脸上的不甘与惶恐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用近乎无情的声音平静道:“林太傅不必多想,朕只是体谅太傅身子。”
“可不要辜负朕对太傅的照顾啊。”
平静的声音让林太傅心里又是惊惧了一下,皇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他了解皇上的脾性,自己要是再问下去,不过自取其辱。
他刚才只是心里有一丝不甘心才大着胆子问。
明明他将大皇子教导得沉稳知礼聪慧,皇上却要给大皇子换老师。
他觉得冤枉。
可现在,他连冤枉也不敢,连忙就退了出去。
下午席容烟小睡起来的时候,就有太监往她殿中送来了好几个盆景。
有别致造型的垂丝海棠,和名贵的南海棠。
还有御衣黄,醉西施的芍药牡丹。
那香案上还用一只玉壶春瓶插着月季。
席容烟出来瞧着,屋子里像是园子一般,到处都是花香。
又听几声清脆的啼叫声,她往椅边的小架子看去,只见架子下挂着一只笼子,里面正呆着两只通身雪白的鹦鹉。
轻轻一逗它,一只就喊:“万福。”
另一只就喊:“吉祥。”
席容烟看起兴致来:“这两只倒教的好。”
旁边的宝珠笑道:“可不是,听着可喜人了。”
“皇上特意给主子送来,是想让主子开心呢。”
席容烟叫玉竹去拿些鸟食来,坐在小椅饶有兴致的一颗一颗去喂。
旁边的小高架上摆着盆景,垂丝海棠粉色娇艳,倒是衬出一处小景来。
魏祁夜里过来的时候,就正巧碰见席容烟在教鹦鹉说话:“娘娘吉祥。”
“娘娘万福。”
席容烟笑弯了眼,对着身边宝珠道:“瞧瞧,倒是学的快。”
直到看到眼前投下阴影,席容烟才察觉皇上来了,连忙起身过去了皇上面前去迎。
魏祁顺手揽住她的肩膀去鸟笼子旁边坐下问:“喜欢么?”
席容烟笑着点头:“喜欢的。”
又对着皇上告谢。
魏祁用手指逗了逗,余光处一直在看席容烟。
见她还有兴致的去喂鸟食,看着她手上剩的那一些,也不知道还要喂多久。
他问:“梳洗了么?”
席容烟目光放在鹦鹉上:“还没呢。”
魏祁就让人去叫水来。
等水来了,也不等席容烟手里的鸟食喂完,就牵着席容烟往内殿走。
席容烟只好去梳洗,出来就见皇上坐在床沿上等着她。
那黑眸中灼灼的目光看她,看得她心里一跳。
皇上却朝她伸手:“烟儿,过来。”
席容烟慢吞吞走过去,才刚到皇上的面前,就被皇上牵住了手,拉进了怀里。
皇上低头看她,浓墨似的眼睛好似翻滚着引诱的漩涡:“烟儿,今夜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