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烟别过脸去,微微靠在椅背上。
宋云舒走到席容烟身边,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一伸手就挽在席容烟的手臂上:“宸妃娘娘,您平日里都用什么香,闻着真好闻。”
“能将皇上喜欢的日日去您那儿,我大姐虽不屑用,我倒是想瞧瞧。”
宋云舒的声音不大不小,远处的听不见,坐在旁边的人却是能听见的,不由看热似的看过来。
席容烟偏头看向宋云舒,少女看起来天真无邪,但眼里的光芒却是看得人极度不舒服。
席容烟自小也是贵女,规矩仪态叫她一切都得体温和,也从没人这样与她说这种挑衅的话。
她蹙眉,淡淡的眸子看着宋云舒:“宋三姑娘慎言,这里是宫里,别说错了话。”
“皇上不是让人议论的。”
宋云舒一愣,随即撇嘴:“我说你呢,又不是说皇上,你不愿说便罢了,谁不知道你想一个人霸着皇上。”
又小声说了句:“难怪别人说你是狐媚子。”
说完她又轻哼一声,又回到了云氏的身边坐下。
席容烟看着宋云舒的背影站了起来,走到皇后的面前微微屈膝:“刚才宋三姑娘说臣妾身上的香味迷住了皇上,这样的话到底粗鄙了些,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有失了体面,嫔妾不忍听,也怕宋三姑娘再口出说些骇人的话来。”
“还请皇后娘娘允嫔妾先离开。”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刚下宋云舒去席容烟面前说的那些话她听见了,但她没阻止。
隐隐心里还有快意。
这人不可能事事都要占着好处,得了宠爱,就得要禁得住人说,便装作没有听见。
只是她没想到席容烟竟然走到她面前将这话说了出来,让她左右下不来台。
太后刚才正和身边嬷嬷说话没听见,这会儿听见席容烟的话也是脸色一变,冷冷看向皇后:“这没规矩的也是忠靖侯府的教养?皇上是她能议论的。”
说着太后冷声对着身边的嬷嬷就吩咐:“去掌嘴。”
“打够二十下。”
云氏的脸色一变,忙牵着宋云舒起身跪在太后面前告罪。
她心里的确见不惯席容烟,在府里也没说过席容烟什么好话,但是这是在宫里,席容烟姑母还是太后,她也没想到自己小女儿这般肆意妄为。
但这事本没这么严重的,宋云舒那话可大可小了说,也没什么多冒犯的。
宋云舒也吓得脸白,她刚才不过为姐姐出气说的两句玩笑话,她是忠靖侯府的嫡女,姐姐还是皇后,在宫外的贵女里也都是让人巴结的,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时候。
又一下子哭出来,又朝着皇后喊:“姐姐,救我。”
皇后一向谨慎,没想自己一时的松懈就出了事,对席容烟又恨了一层。
她强按下心思,冷声对着宋云舒道:“进宫的规矩本宫教了你多少了,还胡言乱语。”
“太后罚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说着她又道:“俞嬷嬷,带三姑娘下去掌嘴。”
太后淡淡看着俞嬷嬷要带宋云舒下去,冷冷道:“就不劳皇后的人了,哀家的嬷嬷有分寸。”
皇后紧了紧手,还是又让俞嬷嬷退了下去。
才没过一会儿,外头就响起掌嘴的声音。
席容烟静静坐在椅子上,听着外头宋云舒的哭喊声,没有反应,安安静静的。
她知道会得罪皇后,但皇后早就不待见她了,不然也不可能任由凭宋云舒这般说话。
等到宋云舒再被拖进来,脸颊高肿,显然下了重手。
正这时候,皇上走了进来,一屋子的人又连忙站了起来。
皇后本想让宋云舒去后殿去,偏太后与皇上又说了宋云舒的事,只见皇上冷淡地一垂眼,凉凉地吐出一句话:“拖出去,杖三十。”
还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三十丈下去,即便还有半条命,只怕身子都毁了。
云氏吓得一下子跪下去,又哭着为女儿求饶。
皇后的脸色也变了变。
她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皇上竟然也施这样重的手。
那可是她的亲嫡妹。
她快步走到皇上身边急促道:“今日事恒儿生辰,叫他见了这些不好,也不能见血的,皇上要罚,还是明日再说吧。”
“刚才太后已经训斥教训过她,她回去后也定然改过,皇上也饶了她这一回,三十杖当真罚得重了些。”
皇上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你也知是恒儿生辰?你当宫内是你忠靖侯府?对朕的嫔妃竟敢口出狂言,她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着皇上又看一眼高义,高义心领神会,叫人进来就托着宋云舒到了外头去。
这些年忠靖侯府的在外可谓是嚣张跋扈,人人赶着巴结,在宫外人人让着,在宫内那就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惨叫声传来,听起来格外骇人。
其实席容烟只是想让宋云舒谨言慎行,并没想让她这样的下场。
寻常女子都是受不住三十杖杖刑的。
她抬头看向皇上,只见皇上正坐在主位,目光冷凉无情,眉目间还有一丝不耐烦,看起来格外冷酷。
皇上也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目光转过来,又变温和下来,仿佛上一瞬的冷酷都是她的幻觉。
殿外的惨叫声持续了许久才消下去,坐在殿内的人听着那叫声都低着头,脸色都不怎么好。
她们也没想到,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皇上竟像是要打死人。
今日的生辰因着这一遭事情,显得冷清了许多。
云氏更是哭晕了过去,皇后扶着云氏,颤抖着许久才稳住了神情。
宴会也是匆匆地结束了。
席容烟出去的时候,在长春宫外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地上正跪着太监擦拭,又忽想起刚才皇上冰凉的神情。
宝珠在席容烟耳边低声道:“刚才奴婢听说宋三姑娘是被担着回的,流了一路的血。”
“也真是活该。”
席容烟紧了紧手,低声道:“你别说了。”
又往前走。
她回了承乾宫,撑头在小案上,一闭眼又是那一滩被水冲过的粉色血迹。
在她眼里温和的皇上,冷酷起来竟让她觉得骇人。
玉竹瞧见席容烟脸色不好,过来低声道:“皇上也是为主子出气呢。”
“那宋三姑娘姑娘的确也太口无遮拦了些。”
席容烟抬头看向玉竹:“我不是觉得她不该罚,她刚才那遭也是明显针对我的。”
“但我觉得罪不至此。”
玉竹心里的确也觉得罚得重了些,三十杖下去,就算活着,只怕往后的身子就不行了,怀身孕都艰难。
还有这事一传出去,恐怕议亲都难说。
她还是道:“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主子让她谨言慎行,她还不知悔改,又说那等话,只能说全是她咎由自取。”
席容烟揉了揉眉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