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快收拾上坟，别到时候晚了，祖宗怪罪。”高翠花心里一堆事，天不亮就醒了。
但是新年这天是不能做活的，该忙的事情昨天也都做完了，因此人虽坐在院子里，却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这次好不容逮着个事，不尽快办了，她不安心。
刚刚溜圈回来的孙老汉闻言沉吟一声，喘了口粗气抬起头：“祥子他们呢？”
他脚步向外，要不是被老伴叫住，还能出去逛。
一年到头忙惯了，过年这几天闲下来浑身不得劲，而且，他也不乐意跟老赖头他们吹牛。
说起这个高翠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老的老的不顾事，小的小的更是啥都不管。”
要是她能去，就不指望这几个老爷们。
闻言，孙老汉没反驳，看向孙子：“虎子，去，把你爹他们找回来。”
那还等什么，爷爷一声令下，下边小跟班立刻闻风而动，去村里找齐“不孝子”。
夏夏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副热闹的景象，村头聚集了不少男女老少站着唠嗑说话，几个小豆丁拽着孙家的几个男人往家里拉。
看见她来，虎子带头喊了一声“姑”。
夏夏答应了一声，揉了揉英子的脑袋，看着村口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忽然，她又闻到那一丝味道，这次要浓烈很多，具体的形容不出来，却很好闻。
“妮子，我听说你男人抛弃你了，所以你到我们这边。”一个大娘凑过来问夏夏。
“那可不是，要不还往山上住。”
夏夏尴尬地笑了笑，她这事到底传成啥样了？
过一会，跟村里老爷们吹牛的兄弟三个，揣着手出溜着头回来了。
高翠花顾及过年，没多说话，笑着嘱托：“给祖宗多磕几个头，贡不多，莫怪罪。”
“晓得了”孙老汉低声应了句，随后几人默不作声拿着东西就走，老三孙秀才还逗了逗门口玩闹的侄子。
“哈哈，三叔，你别挠我...”虎子一边往后躲，一边咯咯笑。
巧姐抬起头，提醒了一句：“三哥，完了别瞎逛，要去赶会听戏的。”
揣着铜板的小豆丁们早就蠢蠢欲动。
夏夏看着院子了的人顺嘴问了句：“秋香嫂子呢？”
院子里几人闻言都没有说话，巧姐儿凑过来小声道：“槐花嫂子吊死了，我三嫂去帮忙了。”
大过年的，秋香本想找她玩，可是一推门进来就看到心惊肉跳的一幕。
桌子上还有一碗饺子，一个碗底留了点汤。
不一会，孙老汉回来了，后面稀稀拉拉跟着三个人，高翠花这会子才有了笑容。
“娘，幸亏我们去的晚，早的，听说贡让人动了。”孙祥刚到家就开始抱怨。
高翠花一愣，眼里更多是不可置信，其中还夹杂着敬畏，她呢喃道：“死人的东西都敢抢？”
这世道是越来越难了，也不知道哪个被逼得没办法的。
“秀才，你媳妇去吗？”春芽可不管这么多，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逃荒过来的时候早就见识了，就算有妖怪啊，鬼啊来害他们，这日子不是还得过下去吗？
孙秀才搭话：“我去看了，秋香说早着呢，让我们去。”
一边，孙祥摇了摇头，认真回答他娘的问题：“不是，馒头没了，换成鱼。”
“啊？这不是好事吗？”
孙凳子伸着头，神秘兮兮小声道：“都是怪得很，还有槐花嫂子那，人不像是吊死的，跟顺子一样，脸上发黑，人都说跟山上的妖怪有关。”
虎子立刻蹦蹦跳跳大声道：“我知道妖怪。”
春芽按住儿子问：“这妖怪咋又好又坏的？”
“别胡咧咧了，听戏都占不到好地方了。”高翠花脸色不好看。
岂料，总有人喜欢跟她唱反调，孙老汉抬脚往屋里走：“我就不去了，看家。”
大冷天，孙老汉不喜欢跟别人挤，倒不如躺在床上睡大觉。
“那我也不去了。”孙祥看老爹打了样，跟着学。
最后，孙老汉背着个手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孙祥，再后面就是欢欢喜喜的一家子。
老二孙凳子喜欢说俏皮话，逗得几人咯咯直笑。
到了集会上，虎子领着英子和夏夏去最前面，戏台前面围了一圈小孩。
绕过前头，几人从一旁钻了进去。
过会，夏夏听着头顶咿咿呀呀的唱腔，木屐踩着台子的声音颇为无语。
下面摇色子，算卦，卖假药，卖稻草扎成的蚂蚱兔子等，甚至还有写字的。
总之都是那种垫个布就能做的生意。
虎子俯身穿梭其中，跟个发现秘密基地的小大人一样，但他始终没有停下来。
直到再次钻出来，巧姐儿一脸嫌弃加质疑道：“就这样？”
虎子愤愤地看着小姑，台上正在唱《游龙戏凤》，只听见“皇帝”唱道：“...叫一声凤姐你来看，我本是当朝皇帝到！”
女声应和：“我主万~岁~”
夏夏鬼使神差的竟然懂了，她竖了个大拇指：“没想到虎子还有这能耐。”
虎子这才恢复神气：“要不是小姑出嫁，我都不带你们来...”
还没说完，旁边的小贩打断：“小哥，带你去个好地方，这么些人算你两个铜板。”
虎子学着他奶讨价还价：“不行，一个！”
巧姐儿连忙拉住他：“混小子，你长能耐了，敢去腌臜地方，大哥不得打断你腿。”
小贩闻言撇了撇嘴，还没等其他人反应，夏夏直接掏出两个铜板抛给他：“带我们去！”
周围一圈小豆丁眨巴着眼睛看着夏夏。
“夏姐！”
夏夏跟巧姐儿道：“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去。”
“不行，我和你一起，虎子带着弟弟妹妹回去。”
虎子终于忍不住了，一瘪嘴就要哭，什么啊，明明是自己发现的。
小贩很无语，跟生离死别似得。
夏夏皱了皱眉，小贩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香味一直在挑逗着她的神经，很熟悉。
巧姐儿紧紧挽着夏夏的手臂跟在后面，忌惮而又好奇地看着四周的东西，大声冲前面的小贩道：“这么远，这都出了万家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