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线穿刺1999年的仲夏夜。叶云天擦拭着古董镜边缘的水汽,镜中倒映的留声机突然抖落一枚铜针,在胡桃木地面滚出颤栗的弧光。别墅外的草坪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像是有两颗陨星穿透雨幕砸进花园,惊起的水珠在落地前凝固成悬浮的晶球——这违背流体力学的异象让他攥紧了擦镜布。
当他举着煤油灯冲到门廊时,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月见草从中。左边的男人穿着银灰色连体工装,胸口嵌着半片镜面残骸,雨水流经他的脸颊时竟诡异地穿过皮肤,在草叶上聚成没有倒影的水洼。右边的男人西装革履,却有三道影子在身后撕扯扭打,最外侧的影子甚至长出了独立的手臂,正抓着他染血的领带往反方向拖拽。
两具躯体中央躺着一枚齿轮状智能手表,表盘裂痕中渗出幽蓝的光粒,那些光点触碰到镜面时竟直接穿了过去,在墙上投出雪花屏般的噪点。叶云天捡起旁边那副黑框量子眼镜,镜腿内侧刻着极小的公式:Δt=√(-1)x∑S?,这串虚数与求和符号的组合让他后颈泛起凉意——这是他三年前写在实验室草稿纸上的未完成方程。
更诡异的是右腕的劳力士表。当他将手表凑近镜面时,玻璃表面映出的只有空荡的草坪,金属表带在镜中化作流动的汞状物,顺着镜框滴落在地。而那副量子眼镜的影子正脱离本体,在地面上用指尖划出扭曲的符号,每个符号都像被风吹皱的倒影,边缘泛着彩虹色的光晕。
“先生......”染血的西装男人突然抓住他的脚踝,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流般的光斑,“镜子......在流血......”话音未落,他喉间溢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细密的镜面碎渣,每片碎渣都映着不同角度的别墅影像,仿佛同时拍摄于过去、现在和未来。
叶云天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廊柱上的装饰镜。这时他才注意到,躺在草坪上的男人右手紧攥着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片。当第一滴露水落在金属片上时,整座花园突然被七彩光晕笼罩,水珠折射出的光谱竟穿过雨幕,在别墅外墙拼出倒计时数字:03:47:19。
留声机突然自动响起,沙哑的女声从扬声器里渗出:“当三个影子同时亲吻镜沿,世界将裂开第七道缝......”唱针划过的不是黑胶唱片,而是某面未知镜子的碎片,发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尖锐噪音。叶云天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惊讶地发现影子边缘正在融化,像被温水浸泡的墨线,逐渐与草坪上那三道扭曲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远处的教堂传来午夜钟声。当第十二声钟鸣消散时,两具陌生躯体突然化作镜面粉尘,唯有智能手表、量子眼镜和那枚金属片留了下来。叶云天拾起金属片,发现其表面没有任何反光,却在掌心映出一行细密的字:2号宇宙禁止镜像计划第42号实验体 。
雨滴再次落下,却不再悬浮。叶云天转身看向玄关的全身镜,镜中的自己额角多了道新鲜的擦伤——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伤痕。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镜子左上角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每条裂缝里都倒映着某个平行瞬间:穿白大褂的自己在调试量子对撞机,穿宇航服的自己在修补太空站的舷窗玻璃,还有个穿着粗布围裙的自己正对着壁炉打磨镜片......
留声机的唱针终于停在唱片中心,发出绵长的蜂鸣。叶云天摸向口袋里的金属片,指尖触到凸起的纹路——那是某种镜面拼接的图案,像极了他妻子林月瞳锁骨下方的胎记。远处的雨幕中,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仿佛某个巨大的镜面装置正在宇宙深处缓缓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