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屋内一片寂静。
江昭眼睛微微睁大,她看着晏为卿,不可置信道。
“晏为卿,你吃醋了么?”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晏为卿别开脸去,他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情绪。
“没有。”
他这般神色,江昭怎么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无非便是见她同别人交好,偷偷喝了一坛子醋,还不让人揭穿。
当初在江南时,江昭只是朝晏为卿同窗讨了块糖,就被晏为卿似笑非笑得看了三天,还是眼见江昭要生气了,他才低头。
再遇后,晏为卿对她的态度,与从前相比算不得好,连个笑脸都没有,一心严抓她课业。
而今再见晏为卿如此,江昭眼中满是新奇,她丝毫不给晏为卿面子,追问到底。
“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眉眼带笑,弯唇出声。
“其实我和他们关系一点都不好,要不是江时叙凑上来,我才不想理他呢。”
晏为卿薄唇翕动,看着江昭手背上已经淡去的红印,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不想见江时叙,那江凌言呢?
他沉凝片刻,转身离去,不再理会江昭戏谑的眼神。
“快到时辰了,尽早回学堂去。”
遇事不答,反而选择逃避,江昭心中无语。
“分明是你叫我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又让我走去,好生奇怪。”
她嘀咕完便转身朝外走去,离开前还不忘将门重重关上,徒留晏为卿一人在屋内。
窗外的光线照进屋内,在青砖地面上泛着微光。
晏为卿端坐在案前,手中翻开的折子久久未翻一页,他心神不宁,干脆将奏折放在一边,下意识拿出衣襟中的绸布,指尖轻柔拂过。
吃醋么?
晏为卿承认,他从一开始便发觉自己喜欢江昭的亲近,若见江昭与他人要好,他不会阻止,只是心下不喜。
这种情况被江昭猜出之后,便被她嘲笑过一段时日。
不过晏为卿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对,江昭是他带回家的,他视若亲弟,喜欢她靠近无可厚非。
晏为卿这人说好听了是朵望而生却的高岭之花,说不好听了就是一块冷硬的石头,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除非是他自己敞开心扉。
这么多年,能让晏为卿主动去靠近的,也就只有江昭一人。
晏为卿向后仰,整个人靠在黄花梨木圈椅上,他曲起两指在鼻梁两侧轻摁,另一只手手的指尖无意识的握着白绸,攥紧。
许是这几日思绪过多,才令他说了胡话。
……
江昭只比夫子先一步进学堂,她脚步匆匆,心情却不错。
可算是被她抓着晏为卿心口不一的模样了。
齐玄舟一袭白月蟒袍,端坐在案前,他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并蒂莲心钰,这是他在东宫私库寻了许久,认为定能比得过江凌言那凝翠双珏。
阿昭只是喜欢玉,而不是喜欢那江凌言。
江昭动作迅速,赶在国子监钟鼎响起前一瞬在自己位置上端端正正坐下,齐玄舟还未将手中玉佩拿出,就见就见夫子进来,只能先将手收回,打算放课后在给阿昭。
夫子已经开始讲解经史子集,同窗们正襟危坐,极为认真。
齐玄舟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前头的阿昭,再将手中玉佩收起。
他用余光扫过身后神态认真的江凌言,眸色瞬间冷了下去。
前日他向父皇母后提起江凌言送对玉,实属无礼时,母后告诉他,阿昭确实与江家婚约,虽并无文书,但也口头定下多年。
思索到这,齐玄舟脸色沉了下去,仅有的那点稚气荡然无存。
阿昭是长公主,定不可出嫁到他人家中,即便是有婚约,成亲之后,也当是住在宫中,若无驸马惹了阿昭不喜,那便赶出宫去。
今日的夫子是个年轻的,他深知国子监的学生日后定当人中龙凤,于是在上课之前准备良久,可这上课不久,太子便脸色如此难看。
难道是自己水平与其他夫子讲解相差甚大?
夫子面上不显,暗地里冷汗沉沉,硬着头皮继续讲,生怕自己犯了错。
心中不禁感叹,果真是皇储,气势是旁人不得比拟的。
放课后,江昭收拾好书箱便想离开。
今日母亲和夏云说天气炎热,做了些冰饮,江昭在学堂期待了一整日。
她刚做到一半,便被齐玄舟拦下。
“阿昭。”
齐玄舟声音清润,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有些腼腆,他与江昭同岁,可启蒙早,刻苦勤奋,虽然年纪小,但在国子监也不会落得下风。
“做什么?”
江昭仰面瞥了他一眼。
齐玄舟从怀中拿出那块精雕细琢的双璃凝翠佩,玉佩形制精巧,触手生温,玉质纯净毫无杂质。
比起江凌言那块,这玉佩更为灵动,即便是拿在手中,也仿佛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也是块对玉,齐玄舟有自己的私心,他与阿昭是双生子,不是江凌言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用对玉理所当然。
江昭不懂玉,但这不代表她看不出齐玄舟手中的玉极为名贵。
她眼眸亮起,眉眼弯弯看着齐玄舟,伸出一根细长的指头指了指自己。
“给我的?”
见她喜欢,齐玄舟忙不迭地点头,“这是东宫库房最好的一块玉,我将它赠予阿昭。”
江昭满心欢喜的接过,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然后伸手拍了拍齐玄舟肩膀。
“那就原谅你当初在岸边见死不救这件事咯。”
江昭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亮,不是白拿齐玄舟的玉佩,她有在心底的账本上抹去齐玄舟做的一件错事。
他不算吃亏。
听见江昭提起她落水一事,齐玄舟原本见她收下玉佩时的好心情也维持不住,他狼狈低头,苦涩涌上心头。
“阿昭喜欢就好。”
江昭拿起玉佩对着夕阳看去,就像一泓清澈见底的幽潭,不比江凌言那块差,她心中满意极了,小心收好。
盘算着要挂在哪个位置才能每日见着。
“那我先回府了,会迟了没写完课业,晏为卿指不定又要生气。”
齐玄舟呐呐出声,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
江昭神色奇怪的望了他一眼,齐玄舟果真是与村口的大黄如出一辙了。
不过成天凑到她面前,也不讨人喜欢。
比大黄差远了。
江昭慢悠悠地朝外走去,晏府的马车在外头候着,只耽误了一会功夫,国子监内便没多少人了。
忽而,一只折扇挡住了江昭的路,江昭顺着那人的手朝他望去。
沈青词身着青衣,他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却是上扬的,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眯起。
江昭下意识退后一步,眼底升起防备之意。
沈青词自然看出她眼中的抗拒,倒也不恼,嘴角依旧上扬。
“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昭小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借不借。”
而后,沈青词仗着自己身形高大,直接伸手拽着她后领,把人像鸡仔一般拎起,走到无人处。
江昭双腿着地后,撒腿就想跑,却被沈青词堵在墙角,无路可走。
沈青词见江昭眼中的抗拒,忽感烦躁,但面中不显,他不欲多语,直接开门见山道。
“那日在净恩寺,你那小未婚妻身旁戴着帏帽的女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