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从京都赶来的梁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匆忙开始汇报工作。
“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集团内部的心散了一半,股东们经受谭明辉的威逼利诱,倒戈了不少,您必须在这两天内回去主持大局,否则天很快就会变了。”
阐述这些消息时,梁玖的表情可以算得上焦灼,急迫,反观谭郁尧却是无动于衷,不慌不忙地喝着咖啡。
见自家爷这么淡定,梁玖心中便更加急躁了些,“谭总,我知道你舍不得夫人,但正事要紧啊。”
“听过郑伯克段于鄢吗?”谭郁尧缓缓放下咖啡杯,平静如深潭一般的眼神投向梁玖,“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梁玖张了张嘴,神情闪动了片刻。
谭郁尧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淡漠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梁玖趁机看了一眼,正是谭明辉打来的。
“谭郁尧,还准备当缩头乌龟当多久,麻溜滚出来把位置让给我,我考虑给你留点体面!”
电话刚接通,谭明辉狂傲自大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粗粝刺耳,让人听着厌烦。
梁玖听着皱起了眉头,在他心里谭郁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任何人都不能给他委屈和脸色,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这个谭明辉早该死上几十次了!
谭郁尧却是无比冷静,情绪不起半分波澜,他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这么着急送死?”
谭明辉顿了一瞬,然后破口大骂,“死到临头了你还说什么大话,知道我手上掌握着什么东西吗,那可是能判你死刑的!”
咖啡杯微微倾斜,里面的咖啡被掀皱了些,谭郁尧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你说说看,是什么东西对我有如此大的威胁?”
谭明辉哽住了,并不是他怕谭郁尧,而是商政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告知谭郁尧,否则很有可能会让他翻盘。
感受到谭明辉的欲言又止,谭郁尧继续添火道:“不敢说,怕透露出来就斗不过我了,谭明辉你还真是够废物的。”
“谭郁尧!”一向心高气傲的谭明辉怎么会容忍自己被如此羞辱,他怒不可遏地斥骂道:“老子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嘴硬。”比起谭明辉的莽撞,谭郁尧就显得冷静得多,他用手擦拭掉杯口的咖啡渍,嗤了一声,“说到底就是不敢露底牌,跟你这样的怂包交手,折煞我的品格。”
“谭郁尧你他妈别嚣张!”谭明辉忍无可忍,直接爆发了出来,“是遗嘱,你没想到吧,老爷子死之前留下了一份遗嘱!“
此时此刻,空气都仿佛僵滞住,周遭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终于暴露底牌了。
梁玖紧握的拳心松了松,这些天谭总的消失在外人看来是避谭明辉的锋芒,实则是为了滋长谭明辉的欲望,推进他日益膨胀的内心。
正所谓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谭明辉现在在宴隆一家独大,已经狂到了天上去,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自然而然也就会管不住嘴。
“没想到吧谭郁尧,老爷子留着后手呢,当初把你从部队里面叫回来就是为了让你暂时接管宴隆,把宴隆转危为安。”
“同时也为了防你,老爷子特地留下一份遗嘱,交给贴身司机带去国外保护着,现在时机到了,这份遗嘱就重新回到了我手里。”
“继承家业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他妈的就是个工具,走狗,奴才,给老子办事的,等老子要这个位置你就得给我麻溜地滚蛋!”
空气防仿佛变得稀薄起来,一直平静自若的谭郁尧此时此刻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手上用力,啪嗒一声咖啡杯在他手中碎裂,褐色的咖啡液流在了他每一根指节
梁玖立刻起身拿出纸巾给他擦拭着手指,同时不断用眼神去扫着他的脸色。
对于自己这位主子,梁玖再了解不过,他不显山不露水,泰山压于顶而不改其面,任何形式的挑衅羞辱都不会让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唯独涉及到他父亲,他永远无法做到冷静。
当初谭老爷子病危,宴隆被群狼环伺,一度陷入四面楚歌的状况。
老爷子当机立断,一封信送去了部队,那时候的谭郁尧风头无两,距离受封首长只差一步之遥。
可他在收到信后果断选择退伍,放弃了大好前程,选择回家救危。
所有人都为他惋惜,却没一个敢拦着他,因为全部人都清楚谭郁尧对自己这位父亲的尊重和敬畏,哪怕被枪顶在脑门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之所以谭郁尧会对父亲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只是因为在他无助弱小的童年时期,父亲给过他几次关怀,几句夸赞,就足以让谭郁尧铭记终身。
现在告诉他,他内心最崇敬的父亲也同样是在利用他,那么他心中的痛苦和挣扎是不言而喻的。
梁玖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明白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得无奈站在一旁。
“怎么不说话了?”感受到谭郁尧的沉默了,自认为占了上风的谭明辉愈加得意起来,“怕了,怕就对了,你以为你斗得过我啊,早点回来把手续办了,我心情好没准还能多赏你点股份。”
“谭明辉。”安静许久的谭郁尧终于开了口,“这几天对自己好点,因为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被谭郁尧给挂断了。
“谭总?”梁玖小心翼翼地询问。
谭郁尧胳膊架在膝盖上面,弓起的腰身透露出一丝疲惫,他伸手捏着眉心,沉声道:“你现在回去,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明白。”梁玖不再耽搁,收拾好东西快速离开了。
拿过手机,谭郁尧沉沉看了很久,最后把电话打给了鹿弥。
他仰起身子靠在椅背,支起一条胳膊挡住眼睛,一股无法掩饰的心累和悲伤蔓延出来,继续找到一个突破口发泄。
电话接通了,鹿弥温柔的声线传了进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鹿弥,陪陪我。”
这是第一次,谭郁尧愿意主动说出自己的需求,他听到鹿弥的声音后那颗心被修复了一些,但是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