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淮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性格里自大的掌控欲又开始作祟,已经私心里为这一程的离别下了定义,他们只是暂时分开,为的是都能用更好的姿态再重逢。
一年,等他把事情都处理好,再……
叶嘉淮心里突然没了底,再如何呢?
他追她,她就一定会答应吗?
放在从前,叶嘉淮绝不会质疑自己。
但现在,他是真摸不准了。
小姑娘的性子素来犟,分手时又说的那么决绝,俨然是连一丝一毫要与他再续前缘的想法都没有。
她可不是抱着等他的心态分开的,他也自是没资格这么要求她。
心是最不可掌控的,更别论她身边还有个居心不良的呢。
叶嘉淮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放她走这事儿,实打实的是把双刃剑。
他猛地站起身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迈步就往屋外走。
高迹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那张脸冷的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这酒也没喝呀,总不能是又突然改了念头。
高迹星在他身后喊:“你去哪儿啊?”
“回家,工作。”
一年太长了,他等不了那么久,万一那小没良心的真爱上别人了呢。
进程得加快速度往下推,他没那么多时间感怀伤神了。
借工作消愁是吧,这就是爱情啊。
高迹星忙跟上去,“你不是没带司机,我送你回去。”
“叫司机就好。”叶嘉淮说。
高迹星这人就是个话篓子,一路开车都能不带消停的。
高迹星拍拍胸脯,说:“兄弟给你当回司机。”
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就他这些天的状态,高迹星是真放心不下。
万一他又疯起来,司机可真是拦不住他。
—
应筠机票订的是上午,在去云城之前,她还是打算先回家陪阿公阿婆几天。
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应筠才恍然反应过来,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她第一次一个人睡觉。
白天各种拍照,也跑上跑下了一天了,怎么也该倒头就睡才是。
可她翻来覆去了很久,精神还清醒依旧,白天被压抑下去的空落落感到了夜晚卷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
应筠好像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能抱着自己,体温相贴,一转身就可以感受到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令心神安定下来。
叶嘉淮的存在于她来说,好像就是一种安全感的体现,她知道,不论她做什么,遇到什么事,这个人永远都会为她托底。
应筠从小到大独当一面惯了,即便是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也都有很分明的界限感。
只有和叶嘉淮在一起时,是不一样的。
和他撒娇好像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叶嘉淮从不会计较任何的付出,总是告诉她,他们谈恋爱,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她好像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宠坏”的。
离开他,那些娇气的习惯就都要改正,她得重拾起从前“刀枪不入”的性格。
第一步,杜绝伤春悲秋,不要再给自己胡思乱想,悲伤的机会。
应筠抬手抹掉眼泪,暗斥了自己一句不要再矫情,她抱紧枕头,用力闭上了眼。
开始都是艰难的,应筠辗转反侧一夜,最终,她还是没能睡着。
天还没亮,应筠就起来了。
她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早点把东西收拾好。
踏出学校大门时,太阳刚好升起,晨光熹微,星星点点的金光洒落于脸颊。
手机里,蹦出一条又一条祝她一路平安的消息。
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舒缓下来,应筠微闭上眼,在北城六年的过往回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她想,人与城市之间也是有缘分在的,六年学业,良师,挚友,还有她那么炽热爱过的人,都和这座城市有关。
说不定有一天,她还会回来呢,因为工作?旅行?又或者是……
谁知道呢。
应筠没有再想下去,她不想给自己未来的人生设限,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应筠到机场的时候还早,她大部分行李都先寄了回去,就剩下这么一个拉杆箱,是她为数不多的家当。
应筠推着箱子刚要往里走,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呼唤声,“应小姐,麻烦您等一下。”
应小姐,听见这个称呼,应筠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说不出是忧虑还是期待,她的脚步僵滞在原地。
男人很快赶上了她,是裴霁川,手里还拎着袋子,捧着花。
应筠的视线却不自觉望向他身后,停靠在不远处的车辆,车窗紧闭着,看不清车内的光景。
但应筠隐隐有一种预感,在车内,一定有人在注视她。
应筠收回视线,心七上八下地跳着,“是有什么事吗,裴助。”
裴霁川将东西递到她面前,应筠并没有抬手去接,抿了抿唇,问:“这是……”
裴霁川真诚地笑了笑,说:“您的毕业礼物,先生祝您前程似锦。”
“不用了的。”应筠忙摆了摆手,都已经分手了,她怎么好意思再去拿他的东西。
“您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裴霁川对于她的拒绝并不意外,面色似若为难起来,“抱歉啊应小姐,因为先生给我下的指示就是一定要把东西送到您手上,我……不太好办。”
裴霁川又和她解释了一句:“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好吧。”应筠这才松了口,接了过来,“那麻烦您帮我谢谢他。”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好,再见。”
应筠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否则,眼泪很有可能控制不住。
道完别,她快步往机场内走去。
应筠预料的不错,叶嘉淮其实就坐在车上,只是,这份礼物如果是他去送,想必,她就不会接了吧。
小姑娘对他,总是既硬气又心狠。
裴霁川回到车上,那抹靓丽的身影也渐行渐远。
“先生,我们走吗?”裴霁川问。
叶嘉淮闭起了眼,在心中默念出那句未能说出口的道别,“阿筠,一路顺风。”
他缓慢地掀起眼皮,好似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心如木石的冷然模样。
应筠走了,同样带走了他身上最具人情味,最温暖的一部分。
叶嘉淮轻声道:“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