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熟悉的天花板,准确来说是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天花板。
从沉眠中清醒时,昴总是会有脸庞从水面探出般的呼吸困难感。那跟为了呼吸现实的空气而浮上名为睡眠的大海很像。
奇怪......
昴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她环顾四周,这是她从国中起就住着的房间,每一处细节都刻在骨子里,干净的书桌,衣柜门把手上挂着的玩偶。但不知为何,今天这个房间却让她感到一丝说不出的久违感。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床对面的书柜。塞满漫画和轻小说的书架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按照出版社和作者名字严格分类。
在书架最上层。那里摆放着一个与周围少女漫氛围格格不入的手办,不是常见的动漫美少年或美少女,而是一个造型奇特的双色怪人,一半身子是翡翠般的翠绿,另一半身则是深邃的漆黑,夸张的复眼在晨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这种早晨的诗情画意被骇人冲击破坏性地造访了。
\"Good morning,女儿!!\"
房门被猛地推开,菜月贤一那张熟悉的脸带着夸张的笑容闯入视野。他摆出一个戏剧化的姿势,一只手按在胸前,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如此美好的清晨可不能如此怠惰啊!身为父亲的我亲自来喊我的宝贝女儿开始美好的一天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补充道:\"绝对不是因为想要看女儿穿着可爱睡衣朦朦胧胧的样子哦......\"
然而当他看清昴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时的装扮时,原本期待的表情瞬间垮掉。
\"嗯,早上好老爸。\"昴迷迷糊糊地打着招呼。
\"等等!\"菜月贤一夸张地后退一步,手指指向昴身上那套毫无特色的长袖长裤睡衣,\"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啊!\"他的表情活像看到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为什么要穿这种毫无特色的睡衣啊!\"
\"什么为什么啊......\"昴打了个哈欠,\"因为很舒适啊。\"
菜月贤一一个箭步冲到衣柜前,猛地拉开柜门。\"但是其他睡衣的舒适度不比这身无趣的衣服强吧!\"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睡衣,\"何况除了这身以外,其他可都是充满爱意挑选的啊!昴就这么无视为父精心挑选的衣服,让我很伤心啊......\"
昴睡眼惺忪地看向衣柜。
里面挂满了各种花里胡哨的睡衣,有带着猫耳朵和尾巴的连体款,有蕾丝花边的清凉短裙款,每一件都散发着\"这是老爸的恶趣味\"的气息。
昴扶额叹了口气,\"......真是的,老爸你就不能买一些正常的睡衣吗?\"她的耳尖微微泛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羞耻度爆表的衣服怎么可能穿得出去啊......\"
菜月贤一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欸?!但是如果只穿你那身毫无特点的运动服的话,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可爱啊!女孩子就应该更爱美一些啊!至少要穿点带蕾丝花边的......\"
\"真是的!\"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把抓起枕头砸了过去,\"别、别说什么可爱了!羞死人了!\"
\"什么!\"菜月贤一接住枕头,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表情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竟然被这样顶嘴了!叛逆期吗!是叛逆期呐!\"
\"虽然觉得总有一天会来,不过居然就在今天早上......就算是我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应该要准备的不是早餐什么的,而是要更确实地做好跟女儿对话的准备才对!可恶,我好恨自己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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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和垂头丧气的菜月贤一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方才老父亲那番试图唤醒女儿\"少女心\"的努力,最终以惨败告终——即便没有被中途打断,昴也绝不会被那些羞耻度爆表的睡衣说服就是了。
“你们两个,妈妈差不多要饿了,我想吃早餐。”
就在刚才,站在房间入口处的人物——散发着朦胧氛围、眼神凶恶的女性就站在那儿。乍看之下,她锐利的视线令人窥见她相当不悦的心情,然而事实上她却是内心什么也没在想的人。昴跟她相处了十八年,所以知道她的为人。
眼神凶恶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是亲子,她是昴的母亲菜月菜穗子。
明明是每天都会见到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昴突然感觉有点眼睛发酸。
简单洗漱后,昴用毛巾擦拭着还有些湿润的脸颊,缓步走向厨房。推开门时,她看到父母已经端坐在餐桌前,早餐整齐地摆放在桌上,但两人的筷子都原封不动地搁在筷枕上。
这个无声的等待让昴心头一暖。
\"抱歉,久等了。\"她拉开椅子坐下,声音里带着些许歉意,\"不过你们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先吃的,不用特意等我......\"
菜月菜穗子抬起那双遗传给女儿的锐利眼眸,\"不行哦,昴。一家人就要一起吃饭的。为什么要我自己一个人吃啊?\"
\"没错!我老婆说得对!\"菜月贤一立刻附和,\"一家人就要一起吃饭才对啊!这可是菜月家的家训!\"
“……我记得没有这一条吧。”
昴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早餐,冒着袅袅热气的味噌汤,金黄色的吐司上蜂蜜还在缓缓流淌。但当她视线移到身旁父亲的餐盘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简直是一幅抽象派的画作,鲜红的番茄块与翠绿的青豆相互纠缠,堆砌成一座色彩斑斓的小山。最讽刺的是,这两种食材恰好是家里两位成员最厌恶的食物,昴讨厌青豆,而父亲厌恶番茄。
\"嗯......孩子她妈,\"菜月贤一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座\"艺术杰作\",\"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家里顶梁柱的盘子里会有这么多番茄和青豆呢?\"
菜穗子慢条斯理地啜饮着味噌汤,\"就那个啊。因为你老是说讨厌番茄吗?我觉得不可以挑食,所以就想趁这个机会让你多吃一点,克服这个坏习惯哦。\"
\"......那青豆又是怎么回事啊!这种料理光是看到就会感觉人生好难......\"
\"因为快要过期了嘛。\"菜穗子放下汤碗,理所当然地说道,\"本来是准备给昴克服挑食用的......\"她转向女儿,眼神柔和。\"但是仔细一想,女孩子还是宠一点比较好。\"
\"而且我最讨厌青豆了,所以就拜托你了。\"
昴看着父亲颤抖的筷子在红绿相间的\"地狱料理\"上方徘徊。贤一求助般地望向女儿,却发现昴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始享用自己那份完美的早餐。
\"昴......\"
\"爸爸要加油哦,不可以挑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