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珍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手指在屏幕边缘轻轻敲了两下。那张模糊的影像还在，灰色风衣的男人侧影像块贴在墙上的旧纸片，不动声色地藏在角落里。
安欣刚要开口，他抬手止住，转头看向监控大屏。数据流还在跳，红点闪烁，像是城市脉搏的节律。“他们能看见我们，”他说，“那就说明，咱们的后门没关严。”
李响站在后排，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网络拓扑图。“要不要通知网信办做一次全系统扫描？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不急。”丁义珍站起身，把平板递过去，“先别打草惊蛇。他们既然敢用这台设备，就一定留了退路。我们现在查，只会逼他们换一条更隐蔽的线。”
安欣皱眉：“可要是他们下一步不是传消息，而是动手呢？”
丁义珍没立刻回答，走到白板前，在“恒远贸易”下面画了一条横线，又连向“陈志平”，再从陈志平拉出一支箭头，指向“京海市政数据中心”。
“杜伯仲倒了，但有些人还没死心。”他声音不高，“他们等的就是一个松劲儿的空档。现在咱们破了他们的暗道，他们不会撤，反而会试一试——能不能反过来咬一口。”
李响吸了口气：“您的意思是，他们会冲着基础设施来？”
“不一定真炸电厂，也不一定黑交通信号。”丁义珍转身，目光扫过两人，“但他们一定会找最不起眼的地方下手。比如，让某个变电站的监控断十分钟；或者，让市医院的应急通讯延迟接通。小事，但足够乱人心。”
安欣点头：“所以我们得先把家看好。”
“对。”丁义珍抓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字：**守、稳、防**。“从今天起，案子照查，但安全等级提一级。这不是破案阶段了，是防守阶段。”
他拿起对讲机：“通知各分局，启动‘平安灯’预案。一类区域双岗轮巡，二类区域便衣穿插，三类社区干部带队走访。今晚十二点前，全部到位。”
李响翻看调度表：“警力会不会太分散？万一那边突然有动作……”
“宁可这边多走几步路，也不能那边出一点岔子。”丁义珍打断他，“你去市政数据中心，带技侦做一次突击检查。重点查物理接入端口和备用电源线路。我怀疑他们不光想远程黑进来，还想有人现场接应。”
“明白。”李响收起资料往外走。
“还有，”丁义珍补了一句，“换掉所有临时工的门禁卡权限。特别是外包保洁和夜班电工。现在非常时期，谁都不能例外。”
李响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安欣凑近：“宣传这块怎么搞？老百姓要是发现街上巡逻多了，会不会以为要出事？”
丁义珍想了想：“以‘平安建设专项行动’名义发通告。就说最近破获了一批新型诈骗案，提醒市民注意防范。顺便把防火、防盗、防电信诈骗的知识推一遍。”
“借题发挥？”安欣笑了。
“聪明人办事，从来不单走一条路。”丁义珍也笑了笑，“你去协调街道办，安排干部进社区讲课。内容越日常越好，语气越平静越好。就说这是季度例行工作，别搞得像打仗。”
安欣记下要点：“要不要您露个脸？您说话，大家听得进去。”
“我来。”丁义珍点头，“录个短视频，三分钟就行。就说政府掌握了一些新情况，已经采取措施，请大家安心生活，发现异常及时举报。”
“不提境外？不提黑客？”
“提了反而慌。”丁义珍摇头，“咱们要的是稳，不是震慑。”
半小时后，市政府大厅。
摄像机架好，灯光调亮。丁义珍站在背景板前，穿着常服，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导演示意开始，他清了清嗓子。
“各位市民朋友，我是丁义珍。”他语气平稳，“最近我们破获了几起隐蔽性较强的案件，也发现了一些新的风险苗头。请大家放心，相关应对措施已经部署到位。你们要做的，就是留意身边有没有陌生人长时间逗留、有没有不明设备接入公共网络、有没有异常的集会或传单。发现问题，随时拨打110或向社区报告。每个人都是城市的哨兵。”
说完，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结束。
导演喊停，工作人员鼓掌。安欣走过来：“自然，有力，还不吓人。”
“目的达到了。”丁义珍脱下外套，“现在就看基层能不能把这股劲儿传下去。”
回到指挥室，大屏幕上已切换为全市巡逻实况画面。十几个分屏滚动显示着不同区域的街面情况，警车缓缓行驶，巡逻队员步伐整齐。
安欣调出地图：“一类区域已完成双岗覆盖，电力公司、水厂、燃气站全部增派人员。二类商圈也开始增加便衣密度。三类社区那边，街道办刚反馈，今晚就开始第一轮夜巡。”
丁义珍看着屏幕，手指轻点桌面：“通知消防支队，明天上午联合开展一次突发停电演练。模拟市中心主变电站故障，测试应急响应速度。”
“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丁义珍说，“他们要是真动，肯定挑大家都没想到的时候。比如半夜三点，或者早高峰最堵那会儿。”
正说着，李响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市政数据中心查完了。”他语速很快，“物理安防没问题，但发现一台备用服务器的网线被人动过。接口有轻微磨损，像是近期插拔过不止一次。”
丁义珍眼神一沉：“登记记录呢？”
“上周三晚上十一点十七分，有个外包维护人员刷卡进入机房，停留十二分钟。监控拍到了人，但脸被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
“名字对吗？”
“名字是对的，可那个时间段，真正的维护工正在另一栋楼处理报警器误报。他已经确认，自己根本没去过数据中心。”
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安欣低声说：“有人冒名进去了。”
“不止是进去。”丁义珍站起身，“是踩点，甚至是安装了什么东西。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留下的是定时闹钟，还是遥控开关？”
李响问：“要不要立刻断电排查？”
“不行。”丁义珍摇头，“一断电，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发现了。他们会立刻销毁远程节点，咱们之前布的影子账户也就废了。”
他踱了两步，忽然停下：“这样，明天白天，以系统升级为由，安排正规技术团队进场，做一次全面检测。所有人必须持证上岗，全程录像，进出登记。你们亲自盯着。”
“明白。”
丁义珍又看向安欣：“社区宣讲今晚就开始。节奏要快，覆盖面要广。别等人家动手了，咱们才想起来提醒老百姓。”
安欣点头：“我已经联系了八个街道，第一批讲师两小时后就出发。”
丁义珍坐回椅子，目光落在大屏上。一个巡逻队员正弯腰帮老人捡起掉落的菜篮，两人说了几句，老人笑着摆手致谢。
他看了一会儿，轻声说：“这座城市不怕坏人多厉害，就怕好人太松懈。”
话音未落，对讲机响起。
“东城区巡组报告，发现一名男子在变电站围墙外徘徊，手持平板设备，疑似测绘。已上前询问，对方自称电网实习生，但无法出示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