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洪流退去的瞬间,逍遥的道基发出细微的震颤。
他单膝跪在青石板上,掌心深深陷入石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穿越时空时,那道试图绞碎他灵识的乱流,到底还是在道基上留下了暗伤。
\"大帝!\"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符文大师苍古的身影掠过廊柱,玄色道袍下摆沾着未干的朱砂,显然是刚从炼符房赶来。
他布满老茧的手悬在逍遥后背三寸处,不敢触碰又急得直颤:\"您这是又去了时间长河?
上回渡红尘劫时道基就伤了七成,再这么......\"
\"无碍。\"逍遥撑着石桌站起,纳戒中的记忆水晶突然发烫,隔着戒壁灼得他腕骨生疼。
他屈指一弹,水晶便浮在两人中间,裂纹如蛛网蔓延,却在中心凝着一点幽蓝,\"解析它。\"
符文大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作为人族最顶尖的因果解析师,自然认得这种承载着命运丝线的水晶——每道裂纹都是被抹除的过去,而中心那点光,是施术者最不愿被发现的秘密。
他颤抖着取出七根星纹骨针,按在水晶周围,骨针立即泛起血光:\"这是用战天大帝的命魂碎片凝练的......他当年在北疆屠城时,竟用百万生魂祭了这枚水晶!\"
血光突然暴涨。
水晶\"咔\"地裂开,无数金色丝线从中窜出,在虚空交织成一串发光的坐标——那是由时间法则刻写的古老符文,每个字符都在吞噬周围的灵气。
\"命运之门?\"符文大师的手猛地一抖,骨针\"当啷\"坠地,\"传说中时间尽头的因果枢纽,只有彻底掌控红尘之道的人......\"他抬头看向逍遥,喉结滚动,\"大帝,您要去的,是连时间精灵都不敢涉足的地方。\"
逍遥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串坐标。
记忆突然翻涌——三百年前,战天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蹲在演武场边用树枝画星图,说要带他去看极北之地的紫色极光。
那时少年眼里的光,和水晶里的幽蓝一模一样。
\"去取我的镇世剑。\"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再请时间精灵。\"
......
虚无之地。
四周空无一物,唯有无数银线在虚空中穿梭,如命运的经纬。
时间精灵缩成巴掌大的光球,悬在逍遥眉心三寸处,声音比平时更轻:\"过了这扇门,您的因果就会暴露在时间长河里。
天界暗探、被抹除的过去、甚至您自己的未来......都可能来绞杀您。\"
\"我欠战天一条命。\"逍遥望着前方突然浮现的巨门——那门由万千因果丝线编织,每根线上都缠着未消的业火,\"当年他替我挡下堕仙的灭世剑,护心镜上的裂痕现在还在我纳戒里。\"
时间精灵的光微微一暗。
它最后看了眼逍遥腰间的镇世剑,那剑穗是战天亲手编的,红线已褪成灰白——那是少年人第一次学女红的笨拙。\"跨过此门,我便不能再帮您了。\"它轻声说,\"时间长河容不得旁观者。\"
话音未落,光球便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银线里。
逍遥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红尘悟道之力在体内翻涌,那是百万凡人的愿力,是战死兄弟的执念,是战天当年那句\"我陪你守到人族不灭\"的誓言。
他屈指按在眉心,一滴血泪渗出,滴在命运之门上。
\"开。\"
门纹突然剧烈震颤。
因果丝线疯狂缠绕他的手腕,像要把他拽入时间乱流。
但下一刻,无数金色光点从他体内涌出——那是被他吸收的众生愿力,化作实质的锁链,强行撕开了门的一角。
就在他抬脚欲进时,寒风骤起。
\"想进命运之门?先过我这关!\"
熟悉的阴鸷嗓音从背后炸响。
逍遥旋身挥剑,镇世剑与一道幽光相撞——那是半截时之刃,断口处还滴着时间长河的黑水。
暗探的身影从虚空中显形,脸上的鳞甲泛着青灰,断臂处缠着黑雾,正是被逍遥斩断的陨星仙君分身!
\"你竟能追着因果找来。\"逍遥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缠着无数时间锚点,每道锚点都连着不同的时空,\"看来天界是怕了。\"
\"怕?\"暗探的笑声像刮过骨缝的风,\"战天的业力早该让他堕入无间,你偏要逆天改命!
今日我便斩断你的因果线,让你和那疯子一起......\"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七道。
每道身影的动作都略有差异,有的抬刀,有的掐诀,有的甚至在冷笑——这是时间错位术,利用不同时空的自己同时攻击,让对手无法锁定真身。
逍遥的灵识瞬间覆盖十里。
他能清晰感知到,七道身影中,只有中间那道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一致——那是本体。
但就在他挥剑的刹那,本体的身影突然模糊,竟与左侧第三道重合了!
\"好手段。\"逍遥低笑一声。
他掌心泛起红光,那是红尘悟道的愿力在沸腾。
下一刻,三道残魂从他背后浮现:左边是持玄铁重剑的冷锋,当年为他挡下九幽冥火;右边是握淬毒匕首的青鸢,最后一刻还在替他试毒;中间是穿银甲的年轻将军,眉眼与战天有七分相似——那是战天的亲哥,战死在他怀中的战云。
\"老伙计们,借我三分力。\"逍遥轻声说。
残魂同时睁眼。
冷锋的重剑砸向地面,震得虚空出现裂痕;青鸢的匕首划出毒雾,封锁了暗探的退路;战云的银甲泛起金光,直接撞碎了两道时间错位的虚影。
暗探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逍遥竟能召唤出如此清晰的残魂——这说明那些战友的执念深到连时间都无法抹除。
他咬碎舌尖,喷出一口黑血,时之刃突然暴涨三寸,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向逍遥咽喉!
\"镇世!\"
逍遥的剑与刀相撞。
这一次,没有金属爆鸣,只有时间法则破碎的尖啸。
暗探的时之刃寸寸断裂,他的身体也开始透明——方才那击,逍遥的剑不仅斩断了他的本体,更顺着因果线,斩断了所有时空里的分身。
\"你......\"暗探的声音越来越弱,\"会后悔的......战天他......\"
\"我从不后悔。\"逍遥的剑抵住他的咽喉,\"当年他说'要做我最锋利的刀',现在这把刀锈了,我便亲自磨。\"
暗探的身影彻底消散。
命运之门的缝隙突然扩大,一股古老的气息涌了出来——那是比上古更久远的灵气,混着松脂香和战鼓的余韵。
逍遥抬脚跨入门内。
眼前的景象骤变。
他站在一片青灰色的荒原上,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山顶的积雪泛着淡紫色,像极了战天说的极光。
更远处,一座宏伟的城池若隐若现,城墙上刻着古老的战族图腾——玄鸟衔火,振翅欲飞。
而在他正前方,一道身影背对着他而立。
那人穿着褪色的银甲,腰间挂着半块护心镜,裂痕与逍遥纳戒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来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说不出的熟悉。
逍遥的呼吸一滞。
他突然想起,战天曾说过,他哥哥战云战死前,护心镜碎成两半,一半随他埋在北疆,另一半......
\"跟我来。\"那人转身,露出半张脸。
逍遥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张脸,竟与战天十五岁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而在他们身后,那座刻着战族图腾的城池,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模糊变得清晰——城门口的石狮子,他曾在战天的记忆水晶里见过;城墙上的涂鸦,是少年战天用剑刻的\"逍遥必胜\"。
风卷着沙粒吹来,裹着若有若无的童谣,那是战天故乡的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