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在天旋地转中撞碎了第三块岩石。
喉头的腥甜翻涌得更凶了，他勉强用掌心抵住石壁，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刚滴下就被狂暴的气流卷成细雾。
视线里的景象像被揉皱的绢帛——苏月的裙裾被黑雾撕成碎片，露出小腿上狰狞的血痕；铁背熊庞大的身躯在半空翻滚，爪子在岩壁上划出火星四溅的深沟；天女星的琉璃灯碎成七片，她正跪在地上用指尖画着晦涩的法诀，每一道纹路都渗着血。
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血煞宗主。
那阴鸷的老东西原本被林无锋的破妄剑刺穿了丹田，此刻竟盘坐在黑雾里，胸口的血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布满皱纹的脸被黑雾映得发青，嘴角咧到耳根：\"小崽子，这是上古冥河的力量！连老子的血煞大法都能逆补......\"
\"噗！\"
林无锋又咳出半口血。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道新涌来的记忆在发烫——青铜傀儡本是神族镇压冥河的战器，而苏月体内的血脉，正是当年封印冥河的关键。
可此刻冥河裂隙里翻涌的，哪是什么普通的空间乱流？
分明是被封印了万年的冥河之水，正顺着裂隙倒灌回人间界！
\"无锋！\"
苏月的声音裹着金芒刺进他的识海。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黑雾，周身浮着九片金鳞，每片鳞甲都刻着古老的咒文。
神族血脉觉醒的代价在她身上显现——她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眼尾裂开细小的血纹，却仍咬着牙朝他伸出手：\"抓住我的腕！冥河之力在腐蚀你的灵脉，我用神族金鳞暂时护住你！\"
林无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立刻有股温热的力量顺着血脉涌遍全身。
他这才发现苏月的掌心全是指甲掐出的血痕——她分明自己也在承受血脉反噬，却还在分神护他。
\"吼！\"
铁背熊的咆哮震得岩壁簌簌落石。
这头觉醒远古血脉的妖兽终于稳住身形，庞大的熊掌拍在地上，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它前爪按地，后臀微沉，竟是要硬抗这股冥河之力！
可不等它发力，血煞宗主突然甩出十三根血矛，每根矛尖都凝着暗红的冥河气息，直取铁背熊的咽喉！
\"小心！\"天女星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刚结好的法诀被气流冲散，只能抓起腰间的断剑掷出。
林无锋的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十三根血矛里的死亡气息——别说铁背熊，就算是天师境修士被擦中也要掉层皮。
可他此刻灵力几乎耗尽，连捏诀的力气都没有......
\"叮——检测到宿主处于生死危机，【轮回签到】触发紧急兑换。\"
熟悉的机械音在识海炸响。
林无锋眼前浮现出兑换界面，最顶端的防御法宝\"镇渊印\"正泛着幽光，代价是......他倒抽一口冷气——需要消耗他当前全部灵力，并且未来七日无法使用签到功能。
没有犹豫。
林无锋咬碎舌尖，鲜血喷在虚空中。
镇渊印瞬间凝实，化作一面青铜古印悬浮在众人头顶。
古印上的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张开巨口吞噬着四周的冥河黑雾。
铁背熊的熊掌刚碰到血矛，那血矛竟像被什么融化了般，\"嗤啦\"一声化作青烟。
\"好个林无锋！\"血煞宗主的笑声里多了丝慌乱。
他本以为这小子会龟缩防御，没想到镇渊印刚护住众人，那尊一直沉默的青铜傀儡突然动了！
青铜傀儡的关节发出闷响，周身浮现出林无锋都未见过的金色战纹。
它原本呆滞的眼窝里亮起两团赤焰，竟一步跨到血煞宗主面前，青铜拳头上凝着的气劲，连空间都被压出了褶皱！
\"这是......神族战灵？！\"幽冥鬼王的尖啸突然响起。
这具被苏月反控的傀儡此刻竟在发抖，\"当年神族用战灵镇压冥河，难道这破铜烂铁里......\"
\"闭嘴！\"林无锋低喝。
他趁着镇渊印稳住局势的空档，迅速结了个法诀——青铜傀儡是他用三百年心血祭炼的，此刻战灵觉醒，竟与苏月身上的神族金鳞产生了共鸣！
果然，苏月眼尾的血纹突然收敛，九片金鳞\"嗡\"地飞向青铜傀儡。
金鳞与战纹相触的瞬间，一股磅礴的威压轰然扩散！
原本疯狂翻涌的冥河之力竟被压得停滞了刹那，连血煞宗主愈合的丹田都裂开了道新的伤口！
\"轮回战阵！\"林无锋大喝。
他终于理清了识海里的记忆——这战阵本是神族用来对抗冥河的杀招，需要战灵与神族血脉共鸣。
此刻苏月的金鳞与青铜傀儡的战纹交织成网，竟在众人周围形成了一道金色光罩，将冥河之力隔绝在外！
血煞宗主的脸彻底扭曲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冥河在上！助我——\"
\"老匹夫，你当冥河是你家的灶火？\"幽冥鬼王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
这具被反控的傀儡此刻竟挣扎着抬起手，指向裂隙深处，\"那东西要醒了！你以为引冥河之力是借东风？等它真出来......\"
\"砰！\"
裂隙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林无锋感觉镇渊印上的饕餮纹突然黯淡了几分，轮回战阵的光罩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苏月的金鳞开始片片碎裂，她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白，嘴角溢出的血滴在光罩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无锋......战阵撑不住了。\"苏月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住林无锋的衣角，像极了小时候在破庙避雨时，那个拽着他衣袖说\"我怕黑\"的小丫头。
林无锋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了。
他猛地咬破指尖，在镇渊印上画出一道血符——这是他压箱底的禁术，用自身精血暂时激活法宝威能。
古印上的饕餮突然睁开眼，张开巨口吞噬着周围的冥河之力，连带着将血煞宗主喷出的黑血都吞了进去。
\"咳！\"血煞宗主踉跄后退，胸口的伤口再次崩裂。
他怨毒地瞪着林无锋，突然转身扑向裂隙：\"冥河大人！我愿献祭三宗十万生灵，求您......\"
\"轰！\"
比之前更剧烈的震动传来。
林无锋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了，轮回战阵的光罩\"咔嚓\"一声裂开，镇渊印上的血符也开始消退。
他看见裂隙深处翻涌出更浓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青灰色的手臂，正抓着裂隙边缘往外爬。
最恐怖的是那心跳声。
之前还像千军万马的脚步声，此刻竟像有个庞然大物在裂隙深处苏醒。
每一声心跳都震得众人气血翻涌，连天尊境二重的天女星都跪坐在地，捂着耳朵颤抖。
\"无锋......\"苏月的金鳞已经全部碎裂，她的身体开始半透明化——这是神族血脉过度觉醒的征兆。
林无锋慌忙抱住她，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正在流失，\"裂隙......在扩大......\"
林无锋抬头。
原本只有半人高的裂隙，此刻竟有十丈宽。
裂隙边缘的空间像被煮沸的水，不断有碎片剥落，露出后面漆黑如墨的虚空。
他甚至能听见虚空里传来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青铜傀儡！\"林无锋咬着牙低吼。
傀儡立刻会意，举起青铜拳头砸向裂隙边缘——可这一击竟只在空间上留下道白痕，转瞬就愈合了。
\"没用的......\"幽冥鬼王突然发出叹息，\"这是冥河封印松动的征兆。当年神族用十二座镇渊印、八位神皇的血脉才勉强封了它......\"
\"闭嘴！\"林无锋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他抱着苏月，看着她逐渐透明的指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药庐里，她踮着脚给他擦药的样子。
那时她总说：\"无锋哥哥要快点好起来，等我们长大了，要去看最漂亮的云海。\"
现在云海没看成，倒先撞上了冥河裂隙。
\"苏月，坚持住。\"林无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还有最后一次签到机会......\"
\"不！\"苏月突然用力摇头，\"那是你突破天师境的关键......\"
\"闭嘴。\"林无锋打断她。
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兑换界面上，目标是那株能瞬间修复神族血脉的\"九曜神草\"。
代价是......他的修为倒退三重，从宗师九重跌回宗师六重。
但此刻他不在乎。
当九曜神草的青光裹住苏月时，林无锋感觉有团火从丹田烧到头顶。
他的灵脉发出痛苦的呻吟，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仍死死盯着裂隙——那里的黑雾更浓了，那些青灰色的手臂已经爬出了半截，露出腐烂的指甲和泛白的骨节。
最深处，似乎有双猩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吼——！\"
铁背熊突然发出绝望的咆哮。
这头妖兽的后背裂开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是被冥河之力腐蚀的。
它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却还是挡在众人面前，用血肉之躯对抗着不断扩大的裂隙。
天女星终于站了起来。
她捡起破碎的琉璃灯，将最后一滴本命精血滴在灯芯上。
灯焰瞬间变成金色，照亮了众人苍白的脸：\"林兄弟，我助你稳住战阵！这裂隙再扩大半丈......\"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所有人都抬头。
原本只有十丈宽的裂隙，此刻竟有二十丈宽。
裂隙边缘的空间碎片像雪花般飘落，露出后面翻涌的冥河之水——那根本不是水，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魂魄，每一张脸都带着临死前的恐惧。
更深处，那心跳声已经变成了轰鸣。
林无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衣角。
低头看，苏月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正指着裂隙深处：\"无锋，你看......\"
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在裂隙最深处，有团暗红色的影子。
那影子没有具体形态，却让林无锋的识海刺痛——那是比血煞宗主、比幽冥鬼王更恐怖的存在。
\"那是......\"林无锋的声音发颤。
\"上古邪物。\"幽冥鬼王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敬畏几分恐惧，\"冥河之主......它要醒了。\"
话音未落，裂隙里突然喷出一股黑红色的洪流。
林无锋只来得及将苏月护在怀里，就被这股力量撞得飞了出去。
他看见青铜傀儡被轰得撞穿了三座山，铁背熊的皮毛在燃烧，天女星的琉璃灯彻底熄灭，而血煞宗主的身影，已经被洪流卷进了裂隙深处。
最后关头，他听见苏月在他耳边说：\"无锋，抓紧我。不管等下发生什么......\"
空间，再一次崩塌了。
而在彻底黑暗前，林无锋看见裂隙深处的暗红色影子，终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