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比被当场戳穿身份还要让她感到窒息。
齐非渝瘫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在短短几分钟内被齐景耀轻描淡写地碾碎,再用胶水胡乱粘起来,成了一个四不像的、荒诞又滑稽的怪物。
她以为自己是拿着攻略的玩家,小心翼翼地在Npc之间周旋,避开死亡结局,苟全性命。结果到头来,她才是那个被全服玩家围观的、头上顶着“我是bUG”四个大字还浑然不觉的傻子。
社死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这简直是赛博游街,灵魂示众。
【所以……我刚来那天,在心里骂他们一家子都是睁眼瞎,他们听见了?】
【我吐槽三哥的审美是精神小伙水平,他也听见了?】
【我说爸妈给的黑卡不够有诚意,应该直接给股份……他们也听见了?!】
【天啊,我还偷偷吐槽过大哥的发际线有点危险,让他少操点心……他也听见了?!】
齐非渝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惨白。她缓缓地、缓缓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恨不得能在真皮沙发上抠出个三室一厅来,把自己连夜埋进去,最好再浇上水泥,永世不得超生。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尴尬的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脑内海啸般奔腾而过的弹幕。
齐景耀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全世界。他的神情很复杂,那双总是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里,此刻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无奈,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等了很久,久到齐非渝感觉自己脸皮的温度都快能煎鸡蛋了,才终于听见他再次开口。那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谈论一份商业合同,而不是一个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
“所以,小渝儿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这一句,不是质问,不是审判,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探寻。他已经知道了所有匪夷所思的过程,现在,他只需要一个最初的、也是最终的答案。
齐非渝慢慢地放下了手,露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事已至此,再装傻充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人家连“嘎了你”这种心声原话都复述出来了,她还能辩解什么?说自己是精神分裂,脑子里住了个吐槽星人吗?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再吐出来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行吧,摊牌了,不装了。】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当成妖怪送去科学院切片研究,没准还能为国家的科学事业做点贡献。】
她坐直了身体,迎上齐景耀探究的目光,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诚恳。
“好吧,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真的。”
齐景耀微微颔首,交叠在桌上的手指没有动,做出一个“请讲”的姿势。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已经布好了所有的陷阱,现在只等猎物自己说出它的来历。
“我也叫齐非渝。”她开口,“不过,我不是‘原来’的那个她。我是……穿书进来的。”
说到最后四个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会穿进来,我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齐非非渝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通宵看完那本小说,骂了作者几句,然后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这个过程毫无逻辑可言,她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空气,再次凝固了。
如果说刚才的寂静是尴尬,那么此刻的寂静,就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荒诞的死寂。
齐景耀脸上那份万年不变的平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消化那几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庞大信息量。他经历过无数次惊心动魄的商业谈判,处理过各种棘手的集团危机,可没有任何一次,能和眼前的状况相提并论。
穿书?
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铅球,砸在他的认知体系上。
“穿书?”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齐景耀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这间他无比熟悉的办公室。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脚下是整个城市的经济命脉,桌上是他亲手签下的、价值上亿的文件,他的人生,他的奋斗,他的喜怒哀乐,他所有为之努力和守护的一切……全都是被一行行铅字规定好的剧情?
齐家,齐氏集团,京城里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甚至他刚刚还在担忧的、那个即将登场的牧家……都只是作者笔下的设定?
这个念头,比得知妹妹的灵魂换了人,还要让他感到荒谬与悚然。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虚无感,像是无形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是掌控自己命运的强者,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连棋子都算不上,他只是棋盘上的一格背景板,他的所有努力与挣扎,在“剧情”面前,或许都只是徒劳。
齐非渝看着他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和那双深邃眼眸里掀起的惊涛骇浪,心里忽然有点过意不去。
【我是不是刺激得有点太狠了?】
【完了,大哥这表情,像是cpU快烧了。这可是一手缔造了齐氏商业帝国的男人啊,心理素质应该没这么差吧?别待会儿直接世界观崩塌,开始怀疑人生,问我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干什么吧?】
【那公司怎么办?股价跌了算谁的?我可赔不起啊!】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景耀的反应,准备随时应对一个霸总的崩溃。
然而,齐景耀并没有崩溃。
他只是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靠回了椅背,闭上了眼睛。他抬手,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仿佛要将那些匪夷所思的信息强行按进自己的脑海里。
再睁开眼时,那片风暴已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恢复了些许冷静,但眼底深处的震撼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那本书里……写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确认一个恐怖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