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已经进入冬天,苗疆的天气还是不冷。
许怀夕猜测这里应该是热带和亚热带气候。
月光透过雷公寨竹楼的缝隙,在许怀夕的银针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她将最后一枚银针扎入沈云岫后心穴位,指尖触到他绷紧的脊背。
三日来她每日三次施针,淤血虽已化开,可沈云岫始终未醒,呼吸间带着若有若无的腐木气息。
窗外传来巫姑的吟唱,像是古老咒语在夜风中盘旋。
许怀夕推开竹窗,看见寨民们正用朱砂在图腾柱上绘制蛇形纹路。
篝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自从黑水坛剩下的人负荆请罪后,寨子里的气氛愈发诡异。
接了黑水坛匕首的阿蛮也不见踪影。
墙角几株枯萎的曼陀罗,花瓣上凝结着暗红的汁液。
“该换药了。”
许怀夕将浸着草药的纱布覆在沈云岫肩头的伤口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她猛地转身,却只看见烛火摇曳,竹帘无风自动。
许怀夕还是觉得地下墓中石棺的女子甚是诡异,她们太像了。
巫姑看到她时的表情也是很奇怪。
许怀夕还想再仔细去看了。
子夜时分,她提着油灯往寨外走去。
之前她发现的地下墓入口就在后山断崖处,此刻月光下,那道裂开的石缝竟已严丝合缝。
她用匕首在岩壁上反复试探,指尖触到冰凉的苔藓时,忽然摸到一块凸起的蛇形浮雕。
当她将银针插入浮雕蛇眼的瞬间,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石壁缓缓分开,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
墓道里弥漫着青灰色雾气,许怀夕点燃随身的硫磺火把,火光照亮两侧石壁上的壁画。
壁画上无数赤身男女缠绕在一起,身下盘着碗口粗的巨蟒。
她的脚步顿住,火把照亮前方石阶,那里密密麻麻爬满了金环蛇,蛇身交缠成猩红的漩涡,蛇信吞吐间竟泛着奇异的光泽。
“这不可能......”
许怀夕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石壁。
苗疆的冬夜再温暖,蛇类也该进入蛰伏期。
可眼前的蛇群却在疯狂交媾,鳞片摩擦声混着诡异的嘶鸣,在密闭空间里形成令人战栗的共鸣。
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喉间泛起铁锈味,银针袋从袖中滑落,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声响。
第一条蛇缠上她脚踝时,许怀夕还能挥剑斩断。
但越来越多的蛇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攀爬,冰凉的鳞片擦过皮肤,腥热的气息喷在颈侧。
她摸到腰间的火折子,却在点燃的瞬间被蛇尾扫落。
意识渐渐模糊时,她仿佛看见石棺中的女人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笑。
晨光刺破雾气时,许怀夕在竹楼里惊醒。
她猛地坐起,发现身上衣物完整,只有脚踝处缠着浸血的布条。
昨夜的记忆支离破碎,唯有蛇群猩红的鳞片和石棺中女人的笑容清晰如昨。
她摸向枕边的银针袋,发现里面的九枚银针竟全部发黑。
“姑娘醒了?”
巫姑端着药碗出现在门口,褶皱的脸上带着莫测的笑意。
“喝了这碗定心汤,寨里的邪祟就近身不得了。”
许怀夕盯着碗中墨绿色的汤药,药香里混着某种熟悉的腥气——正是昨夜地下墓中的气息。
她借口要去采药,匆匆离开竹楼。
后山断崖处的石壁已恢复平整,连蛇形浮雕都消失不见。
许怀夕在周围反复寻找,忽然听见草丛中传来微弱的呜咽。
拨开藤蔓,她看见阿蛮蜷缩在荆棘丛里,手腕上缠着紫色的蛊虫,虫口正咬在脉门上。
“阿蛮!”
许怀夕冲过去扯开蛊虫,却发现这虫子竟如生了根般死死咬住不放。
阿蛮的瞳孔已变成竖线,脖颈浮现出细密的蛇鳞纹路。
“走......”阿蛮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入皮肉,“月圆之夜,不要出来......”
话未说完,阿蛮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
许怀夕颤抖着探她鼻息,身后却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数十个寨民举着火把围拢过来,他们的眼睛泛着幽绿的光,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许姑娘这是要去哪?”
巫姑拄着蛇形拐杖从人群中走出,她的银发间盘着几条小蛇。
“冬月十五是寨里的大日子,不如留下来观礼?”
许怀夕握紧腰间软剑,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自从昨夜从墓中归来,她那浅薄的内力竟好像没有了。
夜幕降临时,许怀夕被困在竹楼里。
她试图用银针封住周身大穴,却发现体内有股热流在经脉中乱窜。
窗外传来鼓乐声,夹杂着男女交欢的喘息。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地面,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
许怀夕揉揉眼睛再看,却没有其他改变。
子时三刻,地面突然震动。
许怀夕撞开房门,看见后山断崖处的石壁轰然裂开,无数金环蛇顺着裂缝涌出。
她握紧软剑冲过去,却在接近入口时被蛇群缠住双腿。
恍惚间,她听见沈云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眼,别......”
话未说完,她已坠入黑暗。
无数蛇群将许怀夕托起,放在冰凉的石床上。
她想挣扎,却发现四肢已被无形力量束缚,体内的热流越烧越旺,银针在怀中发出刺耳的嗡鸣。
冬月十五的月光如血,透过地下墓顶的缝隙洒落,将石床染成诡异的殷红。
许怀夕的衣衫被蛇尾勾住,一寸寸剥落,冰凉的鳞片擦过她滚烫的皮肤,在颈侧留下细密的齿痕。
她试图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血腥味却反而刺激得体内的热流愈发汹涌。
许怀夕的视线开始模糊,看见无数蛇影在眼前交织,渐渐化作沈云岫的面容。
她想抓住那虚幻的身影,却只摸到自己发烫的脸颊。
腰间的银针袋突然炸开,九枚银针化作流光没入她的穴位,却依然无法压制那蚀骨的欲望。
“云岫......”
她无意识地呢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石床突然震动,蛇群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云岫站在月光下,玄色衣袍沾满泥土,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