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七极其贴心,在营帐入口处设立了朦胧的帷幔,哪怕有人无意进来,也只能隔着帘子看不清营帐内。
最主要——为了两位神仙的颜面!
近日,沈宴七算是明白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主子压根不将瑞王放在眼中,而瑞王也不介意主子对他无礼 ,甚至主子都是直呼其名,那人连眼皮都不抬。
并且他还发现更为诡异的,便是瑞王在主子面前不敢称呼本王!
沈宴七将营帐中布置妥帖,带着下属抬着两箱公文进了营帐。
垂首不敢看主子的脸色。
“主子,一箱是边关送往京都的,一箱是京都送往边关的。”
“嗯!安排两人进来留下整理,按照事急从缓,急件给我,其他信笺你过目处理。”
她头也不抬,而是专心的翻阅着京中急件。
京中————
萧渊重伤昏迷了一段时日,如今腿受伤正在修养,却依旧不安分,将她京中的一些势力拔出,所幸王青山与零一反应及时,损失较小。
老皇帝再次病重,裘宁安进宫后被扣下,专心给老皇帝贴身救治。
远在东北极寒之地,萧熠几次秘密出海,似与东夷勾结,蠢蠢欲动!
看到此处,礼槿澜手中朱笔,在信笺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头也不抬的伸手问着沈宴七要海舆图。
“沈宴七,舆图!”
一只温热的手递上舆图,她接过手急忙展开,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舆图,沉吟片刻,“给我“父亲”去信,密切关注琅嬛屿,这只臭虫就地格杀!”
将信笺递回身旁的人,才发现那人纹丝不动。
她抬起头看去,发现萧阙盯着海舆图,眼中全是震惊。
她勾起似笑非笑的唇角。
“怎么?你的兄长要造反了?要去救吗?”
沈宴七刚出去送信,刚回到营帐就见到两人气氛诡异,小心翼翼的上前,“主子,属下刚去送信了!”
他将边关一些无关紧要的家书送了出去,只要不涉及军事,不涉及主子身份,他都放行送入京都。
“嗯,这封加急,直接送去潮州给我“父亲!”命陈放暂代督军!”
萧阙眸光闪烁着震惊,见那封上面画着朱红叉的信件,心中不适,良久才发出声,“他怎么说也是王爷!”
“萧阙,你若是妇人之仁,迟早害了太子,害了你!”
这些话不言而喻。
如今萧熠勾结东夷,若是引发战乱,朝中定是雪上加霜,萧阙短暂的不适转瞬而逝,叹息一声,“是我仁慈了!”
礼槿澜没有避开萧阙,直接翻开其他急件,是顾寒发往顾家汇报的情况,其中将妖精引发诡异天象害死顾泰之事说得淋漓尽致。
萧阙目光落在萧家独有的图腾信件上。
一股无力油然而生,“你未免欺人太甚了些,你拦截了边关所有信件?”
“不然呢?让你们如此污蔑我?”
她勾唇冷笑,妖冶的容颜上带了几分冷冽。
“这…信件不是我让他写的…”
“嗯,我信你!……”
下一封还是萧阙的。
是京都太子问他执掌兵权没有。
“萧煜问你执掌兵权没有,元帅符在何处?”
顺手抛给萧阙,“快去回信!写完后拿过来我过目后就可以送出去了!”
萧阙气的抚着胸口不断安慰自己,“你…你懂不懂尊重人…”
礼槿澜侧过脸,晲了一眼他,“你难道忘了,没有我,你的兄长如今狗屁不是,别说太子之位,已经死得透透的!还有你——不是我出手,你还能站在此处?”
萧阙有意无意的忘记眼前的人,就是那个黑衣人。
如今听她亲口说出,一种想刨地钻进去的窘迫感陡然袭来。
谁能想十一二岁的少年,医术无双,武功高绝,将皇权玩弄于股掌之间,说出去有人信吗?
“你真的是人吗?”
礼槿澜点了点头,“是!”
萧阙恍然想起,顾泰说她知晓天机。
也许她早就知晓自己上一世那些荒唐的事才对。
但见她毫无反应,又不禁怀疑起来。
……
她专注的沉浸在公文里,不知萧阙何时离开的。
不知深夜几许。
她指尖被冻的泛红,烛火跳动间,端起茶盏送入唇间,突然呛了口冷茶,掩唇猛地咳嗽起来。
沈宴七听见声音,慌乱的站起身,惊觉主子的茶只怕早已冷掉,“主子,我再去给你换茶水,您稍等!”
礼槿澜微微摇头,搁置下朱笔,握了握冷的发硬的手指,呵出一口白气。
“给我送一壶烈酒,今夜有些冷,你们也早些回去安歇吧!”
东南隔帘中。
萧阙倚在自己的行榻上,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左右翻身都觉得拥挤。
侧耳听见外间传来的低哑的声音。
想到外间那人还在桌案前处理公务,就忍不住生出一股闷气。
暗自腹诽,谁让你拦截那么多信!
累死你!
忽然一阵冷风吹进,脚步声在外间行走,沈宴七捧着酒壶放在桌案上,还放了一碟烧牛肉。
礼槿澜点了点头,想到如今的公文,即要处理京都的,边关的,其他州郡的加急公务,她都头痛不已。
曾经有槐云替她默默的做好,如今全靠她一人,是无法完成的。
“下去吧,今夜就这样!明日替我寻一个可靠的人,以后近前伺候吧!”
沈宴七松了口气,“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
……
当酒壶从桌案上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晶莹的酒珠顺着她指缝往下淌。
她伏在桌案上,对着虚空呢喃,“槐叔,我好累…你什么时候回来…!”
营帐外传来更声,忽远忽近。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倒在锦榻上。
昏昏沉沉间,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触摸着她脸颊。
“槐云,别走……”
她蜷缩在锦榻上,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口中低声的呢喃着,带着流淌的眼泪滑落。
萧阙掀着帷幔的手僵在空中,听着她低声呓语的呢喃,心中像堵了一块石头。
“真是嫉妒得令人发狂!”
帐中炭盆早熄灭了。
这还是他王爷的身份才能烧炭。
见她冷的瑟瑟发抖,扯过锦被搭在她身上,却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抓住。
“别走……”
萧阙喉结微动,想抽回手,却被她拽得生疼。
她的手掌心覆着薄茧,一看也是握剑磨出来的,此刻冰冷又软的像团雪,熨着他发烫的心间。
她忽然蹙起眉头,眉心挤成小团,睫毛轻轻颤动,呢喃着,“你不是他……”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上却依旧攥得死死的。
萧阙守在床边,任由她攥着,掌心带来的触感,让他心口一阵疼痛。
“妖孽,我不是那人…”
说着,他眼底泛起水雾。
他忽然想起梦境中,那些令他心碎的一幕幕。
乱葬岗下的悲痛声,在耳边不断回荡,“若有来生,我定会紧紧的抓住你。”
为何上天如此心狠,每一世都让自己错过她。
他静静的凝望着她,忽然觉得两世的风雪都在此刻化尽。
他知道,余生,他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我想…我是中了你的毒,你都如此待我,我都甘之如饴……”
……
更漏敲了五下,东方泛起鱼肚白。
他站起身将帘子拉好,轻轻的抽出被她攥住的手,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回到自己的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