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解娣推开家门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二十。她疲惫地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帽钩上,弯腰换拖鞋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还知道回来?\"程建军的声音从沙发方向冷冷地传来。
阎解娣直起身子,看见丈夫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半瓶白酒和一个空酒杯。她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先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我跟你说话呢!\"程建军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醉意和不满。
\"听见了。\"阎解娣端着水杯走进客厅,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今天街道办有个紧急会议,关于老旧小区改造的。\"
程建军冷笑一声:\"紧急会议?我看是又去见你那老相好了吧?我可听说前几天贾梗回来了……\"
阎解娣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水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建军,你别无理取闹。贾梗确实回来主持这次改造工作,但今天他根本没参加会议。\"
\"哦?是吗?\"程建军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那上周五呢?大上周三呢?你每次晚归都有理由,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阎解娣感到一阵气血上涌,\"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工作上的事情有必要跟你一一报备吗?\"
\"工作?\"程建军猛地站起身,酒瓶被他的动作带倒,在茶几上滚了半圈,\"你那个破街道办副主任的工作就那么忙?忙到连儿子都不管了?忙到每个月工资都贴补你娘家?\"
阎解娣的脸色刷地变白。她放下水杯,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我妈的病情你也知道,化疗费用那么高,三个哥哥家里条件都不好...\"
\"所以呢?就你阎解娣是孝女?\"程建军打断她,声音越来越大,\"十万块钱!你一声不响就找秦淮茹借,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我们家是开银行的吗?\"
\"那是借给我妈治病的!\"阎解娣也站了起来,声音发颤,\"秦淮茹肯借给我们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我妈等死吗?\"
程建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我不是不让你管你妈,但你总得有个度吧?自从你妈生病,咱们家存款都快见底了!儿子上辅导班的钱都要精打细算,你倒好,十万说借就借!\"
\"我会还的!\"阎解娣咬着嘴唇,\"我已经跟秦淮茹说好了,分期还...\"
\"还?拿什么还?\"程建军讥讽地笑了,\"就凭你那点工资?还是指望你那个整天喝酒赌博的大哥?\"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阎解娣心里。她大哥确实不成器,但被丈夫这样当面羞辱,她还是感到一阵刺痛。
\"程建军,\"她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照顾这个家。现在我娘家有困难,你就这样?\"
\"我怎么了?\"程建军猛地拍了下茶几,\"这些年我对你娘家还不好吗?你爸住院我跑前跑后,你侄子找工作我托关系,就连你们那个破四合院修水管都是我找人!可你呢?你对我爸妈关心过几次?儿子都快不认识你这个妈了!\"
阎解娣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怎么不关心了?上个月不是刚给你爸妈买了按摩椅吗?儿子...儿子跟着爷爷奶奶住,不是你说这样对他上学更方便吗?\"
\"呵,借口!全是借口!\"程建军摇摇晃晃地走近她,酒气扑面而来,\"你就是心里没这个家!整天想着你娘家,想着你那个贾梗!\"
\"你又来了!\"阎解娣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跟贾梗清清白白,自从我俩结婚后就没什么联系了!是你自己小心眼,非要把工作关系往歪处想!\"
\"我小心眼?\"程建军的脸涨得通红,\"那次知青聚会,大家可都看见你俩勾勾搭搭,当我没看见?还有上个月,他为什么单独请你吃饭?\"
\"那次聚会是韩春明拉贾梗去的,就是个意外,上个月吃饭是讨论南锣鼓巷改造项目!他是负责人,我是街道代表!\"阎解娣抹了把眼泪,\"程建军,你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我龌龊?\"程建军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阎解娣感到陌生,\"那你呢?上个月我亲眼看见你和他在办公室,他拉着你的手,你也没躲啊?\"
阎解娣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他递文件给我!什么拉手?你简直...\"
\"行了!\"程建军粗暴地打断她,\"解释就是掩饰!这么多年了,你心里一直有他,别以为我不知道!\"
阎解娣感到一阵无力,她颓然坐回沙发,声音低了下来:\"建军,我们别吵了。我真的累了。\"
程建军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妻子:\"累?你累什么?整天不着家,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我才是真的累!工作压力大,回家冷锅冷灶,儿子见不着妈,还得听你整天念叨娘家的事!\"
阎解娣抬起头,眼泪已经流了满脸:\"所以呢?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程建军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想怎样!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不过就不过!\"阎解娣猛地站起来,多年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程建军,你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在王府井,那个挽着你胳膊的女人是谁?你说啊!\"
程建军脸色一变:\"什么女人?你胡说什么?\"
\"我亲眼看见的!\"阎解娣声音颤抖,\"穿红裙子的,你们在珠宝店门口拉拉扯扯!后来你说是同事,我信了,可我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你...你跟踪我?\"程建军显得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就算是又怎样?只许你和贾梗藕断丝连,不许我有正常社交?\"
阎解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沙发背才站稳:\"好...好...程建军,你终于说实话了。\"
\"我说什么了?\"程建军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语气软了下来,\"解娣,我们别吵了,都冷静一下...\"
\"冷静?\"阎解娣惨笑一声,\"七年了,每次吵架你都提贾梗,我忍了。我妈生病我借钱,你骂我,我也忍了。现在倒好,你自己在外面不清不楚,还反过来指责我?\"
程建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太不顾这个家了!\"
\"我不顾家?\"阎解娣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那平静比先前的激动更可怕,\"程建军,我们离婚吧。\"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程建军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我说,离婚。\"阎解娣一字一顿地说,\"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程建军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好...好啊阎解娣!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离就离,儿子归我!\"
\"你休想!\"阎解娣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儿子是我生的,凭什么归你?\"
\"就凭你整天不着家!就凭你心里只有你娘家!\"程建军吼道,\"法官会判给谁,咱们走着瞧!\"
阎解娣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八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程建军,\"她轻声说,\"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是这样的妻子,这样的母亲。\"
程建军似乎被她的语气震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阎解娣转身走向卧室,几分钟后拎着一个行李箱出来。程建军这才反应过来:\"你...你要去哪?\"
\"回我该回的地方。\"阎解娣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程建军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放开!\"阎解娣猛地甩开他的手,\"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
程建军被推得踉跄了一下,酒似乎醒了大半:\"解娣,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阎解娣拉开门,\"明天我会找律师。儿子的事,法庭上见。\"
\"阎解娣!\"程建军在后面大喊,\"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阎解娣拖着行李箱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十月的四九城已经有些凉意,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招手拦了辆挂着中兴集团为您服务的出租车:\"师傅,南锣鼓巷95号。\"
车子启动后,阎解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递过来一包纸巾。
\"谢谢。\"阎解娣哽咽着接过,擦了擦眼泪。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泪眼中变成模糊的色块。她想起八年前和程建军刚结婚时的甜蜜,想起儿子出生时两人的喜悦,想起这些年一点一滴积累的误解和怨恨...
她望向窗外,南锣鼓巷的牌坊已经隐约可见。那个承载了她童年和青春的四合院,如今将成为她暂时的避风港。
\"到了,姑娘。\"司机停下车,回头关切地看着她,\"需要帮忙吗?\"
阎解娣摇摇头,付了车费:\"不用了,谢谢。\"
她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环。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和阎埠贵的询问:\"谁呀?\"
\"爸,是我...\"阎解娣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解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