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虽然黄了，但来都来了，陆青阳和周放决定在金陵城逗留一两天，既是散心，也顺便实地看看这边的市场风气。
早饭是在宾馆附近一条老街吃的。
店面很小，几张油腻腻的木桌，但门口支着的大锅里，奶白色的汤翻滚着，香气扑鼻。
是鸭血粉丝汤。老板手脚麻利地抓一把粉丝入漏勺，在滚汤里烫熟，倒入粗瓷大碗，加上深色的鸭血、嫩黄的鸭肠、翠绿的香菜，再浇上一大勺滚烫的浓汤。
周放吸溜了一口，烫得直咧嘴，却忍不住又喝第二口：“好鲜美。”
陆青阳慢条斯理地吃着，点点头：“用的是老鸭熬的汤，火候到了。”
他想起沈茉爱喝汤，琢磨着这味道能不能在新味居复现，或者至少学个七八分。
中午，他们按当地人的指点，找到一家国营老字号吃盐水鸭。
油光水滑的鸭子被斩成整齐的块，皮白肉嫩，咸香入味，空口吃也不齁。
配一碗清爽的菊花脑蛋汤，正好解腻。
周放吃得满嘴油光，直说比京城烤鸭别有风味。
晚上，两人逛到了夫子庙一带。
华灯初上，秦淮河边热闹起来。
他们没去大酒楼，而是在临河的一个小吃摊坐下，点了秦淮八绝中的几样：小巧的五香豆、酥脆的豆腐涝、咸鲜的鸭油烧饼，还有一碟什锦菜。
就着微微带着水腥气的河风，听着不远处画舫上隐约的丝竹声，别有一番市井情趣。
“你说咱们要是把新味居开到这儿来，做成这种调调，能不能行？”
周放咬着烧饼，看着往来人流，职业病又犯了。
陆青阳呷了口粗茶，望着河对岸朦胧的灯火：“一方水土一方人，这儿的人习惯了这个味道，这个氛围，直接照搬不行，得琢磨怎么把咱们的味儿，融入这片水土里。”
“有道理。”
下午两人租了条小船，周放笨手笨脚地划着，船在湖心打转，惹得陆青阳直摇头，最后还是他自己接过桨，稳稳地将船划向湖心岛。
岛上绿树成荫，很是幽静，与岸边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两人坐在湖边石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谁也没说话，连日来的紧绷感慢慢舒缓。
也去了新街口的百货大楼。
人头攒动，商品比京城的种类似乎更多些，尤其是来自海市和南方的轻工产品。
陆青阳仔细看了服装和饮料柜台，观察品牌、价格和顾客的选择。
周放则对一款新式的双卡录音机产生了兴趣，摆弄了半天，最后还是没买。
“等回去，给媳妇儿捎条真丝围巾吧，这儿的花色好看。”他盘算着。
他们还无意间逛进了一个老城南的巷子，青石板路，斑驳的墙壁，偶尔有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扬剧。
巷子深处，藏着个小小的、香火不算旺盛的古寺庙，门口的石狮都被摸得光滑。
两人进去默默走了走，闻着檀香，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在一家兼卖茶叶和土产的商店里，陆青阳注意到一种本地产的、用桂花熏制的绿茶，香气独特。
他买了两包，一包自己尝，一包寄给沈茉。
和掌柜闲聊时得知，这茶产量不大，主要在本地老茶客间流传。
陆青阳买了几罐回去，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
看看天色尚早，他起了兴致，对周放说：“走，再逛逛，给家里人和孩子捎点东西。”
周放自然乐意。两人便顺着老街，往更热闹的市集方向走去。
街道两旁渐渐出现了更多卖吃食和小玩意儿的摊贩。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香气：刚出炉的烧饼的焦香、煮着茶叶蛋的五香味、还有糖炒栗子甜丝丝的热气。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陆青阳在一个卖糕点蜜饯的摊子前停下。
玻璃柜子里摆得琳琅满目：桃酥、云片糕、花生酥，还有用透明纸包着的话梅、金橘饼。
他想起沈茉有时看书或算账晚了，喜欢喝口茶配点小零嘴。
他挑了几样看起来清爽不腻的，云片糕洁白如纸，层层分明；金橘饼金黄透亮，带着天然的果香。
老板用粗厚的黄纸包好，细麻绳扎紧，递过来时还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这个好，嫂子肯定喜欢。”周放在旁边说，自己也买了两包，说要带回去给媳妇尝尝。
往前走，看到一个老奶奶守着个小炉子，现做现卖一种小巧的梅花糕。
模子像一朵朵梅花，倒上调好的米浆，中间加上豆沙馅，再覆上一层米浆，盖上铁板烘烤片刻。
出锅时热气腾腾，糕体金黄，边缘微焦，点缀着红绿丝，煞是好看。
陆青阳买了几个，用油纸托着，趁热咬了一口，外皮微脆，内里软糯，豆沙馅甜得恰到好处。
“给小鱼儿带这个，凉了也好吃，回家用蒸笼稍稍热一下就行。”他对周放说。
周放也买了，说要带给自己儿子。
接着，他们又被一个卖传统玩具的摊子吸引了。
摊主是个手艺人，摆着不少竹木制的精巧玩意儿：会点头啄米的小鸡、哗啦啦转的风车、竹蜻蜓、还有编得栩栩如生的蚱蜢、小鸟。
陆青阳拿起一个竹蜻蜓，双手一搓，那小小的螺旋桨便“嗖”地飞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轻轻落下。
周放则看中了一套小巧的鲁班锁，木头块儿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需要动脑筋才能解开。
“给我家那小子带这个，省得他整天疯跑，练练脑子。”他笑道。
最后，他们在一家经营本地丝绸制品的老店前驻足。
橱窗里挂着几条真丝围巾，花色雅致，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鲜艳大花，而是更偏向水墨感的兰草、竹石图案，或是淡雅的格子、条纹。
他走进去，仔细挑选了一番，最终选了一条底色月白、上有疏疏几笔墨竹的方巾，触手滑凉细腻，光泽温润。
“同志好眼光，这是老厂子的工艺，染料也是植物染，颜色持久耐看，配什么衣服都雅致。”店主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姨，说话慢声细语。
陆青阳点点头，请她包好。
采购完毕，两人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
回到宾馆房间，陆青阳将买来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整理。
吃的归拢到一起，准备路上吃或尽快带回家；玩具和围巾仔细放好，避免压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