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宝繁紧紧拉着妈妈的手,缩在黑暗狭小的废弃配电间内。
这个废弃配电间就在中心医院内部,祝思思之前负责过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那孩子曾经从医院失踪,闹得整层的医护人员都去寻找,最终祝思思就是在这个极难发现的废弃配电间中将孩子找到的。
当时所有人都惊喜于孩子的失而复得,并没有人顾得上详细询问她找到人的地址,祝思思觉得藏在这里暂时安全。
白天发现女儿失踪后,祝思思急得发疯,去调监控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相信女儿会凭空消失,动员同事们帮忙,结果就遇到了从负一层匆匆逃跑出来的女儿。
好在当时只有祝思思一个人在场,常宝繁与妈妈团聚之后,伪装出来的冷静瞬间崩溃,死死抱着妈妈哭泣。
祝思思一边安慰她,一边看着挂在她脖子上的工作证——孙征。
后来她从孩子的口中知道了,孩子居然是被孙征医生绑架到负一层的,是叶浮衾救了她。
祝思思早就发觉医院有不对劲的地方,在叶浮衾委托她寻找贺旗医生的下落时,这种异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如今女儿死里逃生,祝思思当即意识到,中心医院十分危险!
离开,必须马上离开!
就在她带着女儿不知道该逃往何处时,中心医院忽然响起了警报声,大楼内的医护人员全都往外奔逃,她混入人群中跑了几步,发现虽然是火灾警报,然而大楼却并没有燃烧起来。
她聪明地带着女儿避开摄像头,绕回大楼内部,她在这里上了十年班,轮岗过几乎所有主要科室,对这里的环境实在太熟悉了。
之后就是叶浮衾劫机离开,整个城市启动了最高警报,新闻里说恐怖组织可能会故意投放异种病毒,祝思思当然知道那全都是谎言。
叶浮衾救了她丈夫,又救了她女儿,她可以用命相信她。
当时中心医院大楼彻底被封闭,不许任何人出入。祝思思运气很好,带着女儿在大楼封闭之前躲了进来,在此后的逃亡中,她将无比庆幸自己这一刻的决定。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祝思思抱着常宝繁,躲在了这个配电间中。
前后有两拨人曾经从这里经过,祝思思听到了他们对讲机里传来的对话,她意识到军方的人正在秘密搜捕,而她们母女俩就是被搜捕的对象。
或许是因为常宝繁活着从负一层出来,可能得知了负一层的真相,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祝思思知道,他们母女的生死考验来临了。
——“没有发现。”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肯定不可能还在医院,应该重点排查附近的建筑掩体。”
——“就是因为监控没拍到,加上附近建筑已经筛了五六遍,实在找不到人,才返回中心医院的。现在军部紧急召回了几个觉醒者,听说嗅觉比狗还灵,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等天黑透了再调几台热成像仪,一队从上往下,二队从下往上,对着筛,能抠开的墙皮都抠开,我就不信找不到。”
……
排查小队的声音渐行渐远。
常宝繁紧张地抓紧妈妈的袖子,眼泪干在脸上。除了最初死里逃生见到妈妈哭了那一次,之后的时间常宝繁都没有再哭过。
母女俩超过十个小时水米未进,常宝繁也不喊饿和渴,懂事到让人心疼。
再这样躲下去,被人发现之前,常宝繁可能会先受不住低血糖昏过去。
必须再想办法。
祝思思摸着脖子上的项链,项链下方是一个压缩试管模样的吊坠,款式小巧精美,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医护工作者中非常流行。
但别人吊坠中的液体是装饰用的彩色油脂,祝思思这里面存放着的是叶浮衾给她的那一针管血液,她在血液中加入了特制抗凝剂,购买这种抗凝剂仅仅1毫升就花光了她一整年的工资。
这笔钱花得非常值,她将叶浮衾的血当做项链随身携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如今怕是到了用它救命的时候。
母女两人没有异能、没有力气,想要与强大的敌人做对,只有让他们感到恐惧。
祝思思能想到的能让他们都恐惧的东西,就只有异种了。
她要变成异种。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畏之如虎的异种病毒,或许可以被她利用,救下母女俩的生命。
“宝贝,在这里等我,哪都不要去。”祝思思安抚女儿的情绪。
常宝繁眼中聚起浓浓的恐惧:“妈妈——”
“妈妈不会抛下你,就算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
有了妈妈这句话,常宝繁觉得死亡也不那么可怕了。
“但是现在妈妈需要想办法去取一样东西,你放心,妈妈不是要用自己当诱饵去牺牲,你已经没了爸爸,现在又被坏人盯上,如果少了妈妈的保护,不知道会被他们怎样磋磨。”
祝思思的言下之意,是如果此行不成,她就带上女儿一起死,绝对不让常宝繁成为实验的牺牲品。
“所以你要相信妈妈,在这里等我。”
“嗯!”常宝繁用力点头。
配电室的门开了又关,祝思思一个人离开了。
她出去的目标是要去寻找异种病毒。
从女儿的描述中,祝思思推测负一层存在违规异种实验。此时想要潜入负一层已不可能,但她所在的位置离传染病区很近,医院的传染病区平时治疗常见传染病,偶尔也会在排查中发现异种,属于医院最高危的病区。
所以传染病区内有一样别的病区绝对不会存在的东西,就是异种病毒样本,只是很小的一个载玻片,单独存放,供轮转的医生学习比对。
病毒存放的安全等级极高,平时想进入保存区至少需要三审三验,还要穿特制隔离服进行五重消毒,但如今整个大楼被清空,倒是方便了祝思思的行动。
她曾经在传染病区轮转过,对于病毒样本的保存取用也很了解。
其实并不是每个护士都需要去传染病区轮转,负责异种取用的工作更是寻常人避之不及的。可自常凯风背上罪名被判死刑后,祝思思在医院遭遇排挤,为了保住工资养育女儿,她主动请缨去了所有人都嫌弃的传染病区,干最脏最累最高风险的活,慢慢才重新站稳脚跟。
现在祝思思一层层地输入密码,打开通往异种病毒样本的大门,内心平静而又坦然——生命中的每一步都不算白走,她此刻对这句话感悟颇深。
打开最后一道步入式冰柜的门,冷气扑面而来。
祝思思找到了存放在其中的异种病毒,打开,为了快点被感染,她直接用注射针头扎破手指,将伤口按在了异种病毒上。
她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可实际她的手并没有颤抖。
因为她爱女儿超过了自己,所以她勇敢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