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七年冬,云南的天空仿佛被硝烟浸透,铅灰中透着不祥的暗红。
省城昆明总督行辕内,新任云贵总督刘岳昭对着几案上堆积如山的军报,眉头锁成了铁疙瘩。
来自迤西的驿马日日驰报,杜文秀的大理政权兵锋锐利,滇西大半州县沦陷,东征的号角隐隐可闻。
昆明城人心惶惶,连总督衙门里的亲兵,眼神里都藏着不安。
刘岳昭踱步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株在肃杀春寒里瑟缩的老梅,心头沉得如同压着滇池的水。
他并非不知兵。湘军出身,从尸山血海里挣出的顶戴,平黔乱、征云南,一路搏杀至此。
可眼下局面,比贵州错综复杂何止十倍?各族蜂起,教派缠斗,朝廷催剿的严旨一道紧似一道,而手中堪用之人,却寥若寒星。
前任总督劳崇光在任时已显颓势,偌大一个云南,竟似一盘散沙,捏不起,打不碎。
他猛地一拳捶在冰冷的窗棂上,震得窗纸簌簌作响。这困局,如铁桶一般,找不到一丝透气的缝隙!
信使快马加鞭,七百里加急的红翎公文,穿越湘黔驿道上的重重关山,一路向北。
马蹄踏碎春泥,带着云南高原的焦灼与烟尘,最终停在了湖南长沙提督衙门的石阶前。
湖南提督周宽世展开那封厚实的信函,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字字句句却都透着一股焦灼的力道。
他读着刘岳昭在滇省陷入的泥淖:杜文秀大理政权稳踞滇西,兵锋咄咄逼人;官军屡战不利,士气低迷;地方糜烂,筹饷无着……
周宽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信纸边缘重重捻过,留下清晰的折痕。他起身,踱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幅舆图前。
目光掠过熟悉的湖湘山水,一路向南,沉甸甸地落在云贵高原那片被朱砂圈点得密密麻麻的区域。
手指沿着点苍山、洱海、大理府的标记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昆明那个墨点上,久久不动。
“荩臣(刘岳昭字)啊……”周宽世对着地图,仿佛对着千里之外愁眉不展的刘岳昭,低声喟叹。
他深知这位自己妻子兄长的能耐与局限。刘岳昭治军严谨,能征惯战,更难得的是有容人之量,听得进劝谏。
当年在贵州,若非自己力陈利害,劝他暂缓强攻,转抚苗疆,恐怕平黔之功也未必能如此顺遂。
然而云南这潭水,太深太浑。杜文秀经营大理十余年,根基已固,绝非仅凭一腔血勇、几路精兵就能荡平的。
刘岳昭缺的,不是敢战的兵,而是能真正洞察滇省肌理、撬动这死局的那个支点!
一个名字,如同暗夜里的火星,骤然在周宽世脑海中爆亮——岑毓英!
此人身影瞬间清晰:广西西林土司子弟出身,咸丰初年便带乡勇入滇,在滇南、滇中剿匪安民,屡立战功。
十年经营,其势力盘根错节于滇省底层,从土司头人到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无所不通。
更难得是此人用兵不拘常法,奇正相生,尤其擅长在云南这种复杂地形与族群间纵横捭阖。
若论对滇省情势的了然于胸,对杜文秀及其政权的深刻认知,满朝文武,无出其右者!
然而,周宽世捻须的手停住了,眉头也蹙了起来。
岑毓英刚在不久前的政治风波中栽了大跟头,
因与某位朝廷大员在滇省善后策略上意见相左,被一道参劾,落了个“刚愎跋扈、处置乖方”的罪名。
生生被褫夺了云南布政使的顶戴,如今正赋闲在家,闭门思过。
朝廷对他,正是不信任甚至猜忌之时。起用一个刚刚被革职、声名有瑕的“非常之人”?这念头本身,就带着刀锋舔血般的凶险。
周宽世坐回书案,铺开素笺,提起那管湘妃竹紫毫。
墨在端砚里缓缓化开,浓黑如夜。他沉吟片刻,笔锋落下,力透纸背,写下了那注定要搅动西南风云的八个字:“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人!”
笔锋在“非常之人”四字上尤其凝重,似有千钧。
他并未在信中直接点出岑毓英的名字,但将滇省困局的症结、所需之人的特质,剖析得淋漓尽致——“欲破滇西死局,非深悉滇情、洞悉杜逆、能驱策士绅、勾连百族、行非常之策者不可为也。”
最后,他笔锋一转,提及旧事:“昔在黔中,君能纳吾言,抚苗奏功。今滇事之棘,百倍于黔,尤须此非常之胆识与胸襟。”
信末署名,郑重盖上了湖南提督的朱红大印。他知道,以刘岳昭的性情,看到这八个字,定能明白其所指。
信使再次绝尘南下,马蹄声急如骤雨。当这封来自长沙的密函抵达昆明总督行辕时,刘岳昭正被几路告急文书逼得心火如焚。
他几乎是抢过信函,撕开封口,目光急扫。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人”八个墨沉字入眼,他浑身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连日来的焦虑、迷茫、困顿,竟似被这八个字骤然劈开了一道缝隙!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捏着信纸在堂中急促地踱步,口中反复咀嚼着:“非常之人……非常之人……”
岑毓英!这个名字瞬间跃入脑海,清晰无比。
周宽世虽未明言,但字字句句所指,非此君莫属!岑毓英在云南的种种作为、其人之才具、其盘根错节的影响力,刘岳昭早有耳闻。
只是此人新近革职,朝廷对其余怒未消……刘岳昭的脚步慢了下来,停在堂中那幅巨大的云南舆图前。
他凝视着大理府的位置,目光又扫过岑毓英曾经经营盘桓的滇南、滇中诸地。
周宽世信中那句“能驱策士绅、勾连百族”如重锤敲在心上。
是啊,对付杜文秀这样根基深厚的对手,光靠朝廷王师正面硬撼,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旷日持久,非得有岑毓英这样的人物,从内部瓦解,从底层撬动,方是釜底抽薪之策!
“听劝……”刘岳昭低声自语,想起了周宽世信末提起的贵州往事。
当年若非周宽世力阻他强攻,转以抚为主,黔乱不知还要糜烂多久。
这“听劝”二字,实则是周宽世对他知根知底的提醒: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切莫因循守旧,顾忌虚名!
“来人!”刘岳昭霍然转身,声音带着决断的铿锵,“备快马!持本督名帖,星夜兼程赶赴岑府!务必请动岑大人!就说……就说滇省百万生灵涂炭,刘某恳请先生,指点迷津!”
幕僚领命而去,刘岳昭望着窗外暮色沉沉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非常之人,必待非常之请。这一步棋,是险棋,更是不得不走的活棋!
几乎在总督信使出发的同时,另一骑快马也悄然离开了长沙提督衙门。
周宽世终究放心不下。仅凭一纸书信,分量或许不够。他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位蛰伏的“非常之人”,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胸中藏有破局之策,心中是否还装着那片让他又爱又恨的滇山滇水。
此行不宜张扬,他只带了两个最心腹的亲随,青衣小帽,轻骑简从,一路避开官道,专拣僻静小路,风尘仆仆地赶往岑毓英赋闲的居所。
岑府坐落在一处僻静山坳,白墙青瓦,隐于竹海松涛之中,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沉寂。
通报之后,周宽世被引入一间简朴却异常洁净的书房。岑毓英迎了出来。
他一身半旧的靛蓝布袍,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难掩被闲置的落寞与沉郁,眼神深处,却沉淀着一种猛虎蛰伏时的锐利与警觉。
“周军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只是毓英乃待罪之身,恐污了军门清听。”岑毓英拱手,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但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周宽世感受得分明。
“彦卿(岑毓英字)兄说哪里话!”周宽世爽朗一笑,挥退了左右,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你我皆是武人,那些虚文客套就免了。宽世此来,只为一事——滇局!”
他目光如电,直刺岑毓英眼底,“杜文秀东征在即,刘制台(刘岳昭)在昆明,如坐针毡!彦卿兄,你在云南经营十载,根脉深植,难道就真的忍心,坐视桑梓再遭兵燹荼毒,生灵再罹劫难?”
“桑梓……”岑毓英咀嚼着这两个字,平静的面具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眼中掠过深沉的痛楚。
他沉默着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云南舆图,比他总督行辕里的那幅更为详尽,山川河流、关隘哨卡、土司辖地、汉回村落,密密麻麻标注着只有亲历者才懂的符号,一些地方甚至用朱笔勾勒着复杂的进军路线和防御要点。其中大理城防的标注,尤其精细入微。
周宽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幅图上,心中震撼。
这绝非一个心灰意冷、安心赋闲之人所绘!图上那些犹带墨香的新增标记,分明昭示着主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那片遥远的战场。
“军门请看,”岑毓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手指点在昆明西北方向,“杜文秀主力陈兵于此,其意昭然,直扑省城。然其后方空虚,”
他的手指迅速滑向大理西侧、南侧几个看似不起眼的山隘,“此处,可用奇兵!非精兵不可,非熟悉当地向导不可!若能断其粮道,袭扰其根本,则东征之兵必乱。”
他的手指又移到滇东南几处标有特殊符号的土司领地,“这些土司,与杜逆面和心不和,当年迫于形势才依附。若能许以实利,晓以利害,再辅以……嗯,一些非常手段,”
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必不能为我所用,至少使其首鼠两端,牵制杜逆侧翼。”
他语速极快,条分缕析,从山川地理到人心向背,从杜文秀核心班底的矛盾到其政权内部的经济软肋,如同庖丁解牛,将看似铁板一块的大理政权剖析得支离破碎。每一个问题,都对应着他所知的解决之道,或正兵,或奇谋,或离间,或利诱,无不切中要害,透着一股浸淫滇事多年、洞悉人性幽微的老辣与狠劲。
他谈论着那些可能的血腥、权谋甚至是不择手段,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周宽世听得心潮澎湃,后背却也不由自主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眼前之人,对云南的了解之深,手段之奇、之狠、之有效,远超他的想象!这确是一把绝世利刃,锋利无匹,却也……极易伤及自身。难怪朝廷会猜忌!
“彦卿兄,”周宽世待岑毓英稍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这番洞见,如拨云见日!刘制台求贤若渴,已遣专使来请。然则……”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兄台可知,起用你,刘制台担着何等干系?朝廷对你,余怒未消啊!”
岑毓英的目光从舆图上收回,落在周宽世脸上,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深处,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复杂的波澜——不甘、愤懑、渴望,最终沉淀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刀锋般的冷意:“军门,毓英在云南十年,身家性命,早已与那片土地捆绑一处。革职?不过是鸟尽弓藏的老戏码!但毓英所求,非顶戴花翎,而是云南的太平!杜文秀不灭,滇无宁日!刘制台若真敢用我这‘非常之人’,毓英这把骨头,就再卖给云南一次!纵使粉身碎骨,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置之死地的惨烈与豪气。
周宽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他重重一拍岑毓英的肩膀:“好!彦卿兄有此肝胆,滇事尚有可为!刘制台那边,自有我去分说!你且安心,静候佳音!”
他知道,这把沉寂的利刃,已然出鞘,渴望着再次饮血!
当周宽世带来的关于岑毓英“洞若观火,胸有定策,报效之心甚坚”的消息传到昆明,刘岳昭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然而,起复一个刚刚因“跋扈”被革职的官员,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朝中清流言官的口水,就能淹死人。如何说服朝廷,特别是说服那位垂帘听政、对汉臣督抚本就心存疑虑的慈禧太后?
刘岳昭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夜。烛光摇曳,映着他伏案疾书的身影。
几案上堆满了废弃的稿纸。他苦苦思索着最有力的说辞。
直接为岑毓英辩白喊冤?那只会适得其反,坐实结党的嫌疑。
强调岑毓英的才能?在朝廷看来,才能有时反而是桀骜不驯的资本……焦灼中,周宽世信中那句“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人”再次浮上心头。
他猛地想起一件震动朝野的旧事——当年左宗棠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中,以一介布衣参赞军机,权柄极重,遭人弹劾。正是骆秉章以“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的强奏,力保左氏,才使这位后来的中兴名臣得以施展抱负,平定太平军西征。
一道灵光骤然劈开迷雾!刘岳昭精神大振,提笔蘸饱浓墨,在奏折的关键之处,字字千钧地写道:“……查逆首杜文秀,僭号滇西,根深蒂固,非深悉滇事、洞悉贼情者,无以制其死命。前云南布政使岑毓英,久历戎行,滇省情形最为熟谙,士民亦颇信服。上年湖南巡抚骆秉章奏称‘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今臣冒死直陈,云南剿贼大局,‘一日不可无岑毓英’!当此非常之时,唯有用此非常之人,行非常之策,方能收廓清之效。伏乞圣明洞察,天恩浩荡,准臣所请,令岑毓英襄办军务,以安边陲而慰民望……”
“一日不可无岑毓英”!这九个字,刘岳昭写得力透纸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巧妙地借用了骆秉章保左宗棠的成功先例,将岑毓英的起复与维系云南危局直接挂钩,上升到了关乎朝廷在西南统治存续的高度,奏折连夜以六百里加急驰送京师。
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年轻的同治皇帝坐在御座上,珠帘之后,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御案上那份来自云南的奏折。
“一日不可无岑毓英”?她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个岑毓英,刚因跋扈被革职,刘岳昭就如此急切地要起用他?是确有其才,还是湘系又在结党营私?
肃立在旁的军机大臣们屏息凝神。恭亲王奕欣沉吟片刻,出列奏道:“太后,皇上。刘岳昭此奏,虽有急切之嫌,然其所陈‘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之论,亦非无理。滇省糜烂至此,杜逆势大,确需不拘一格用人才。况其援引骆秉章保左宗棠旧例,情理可通。岑毓英在滇多年,熟知地利民情,此乃实情。眼下当以平乱为第一要务,些许微瑕,似可暂置勿论。若其复出后仍跋扈不驯,再行严惩,亦不为迟。”
其他几位军机也纷纷附议,认为眼下云南局面,确需岑毓英这类熟悉地方的实力派人物。
慈禧太后沉默着,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御案。
她当然不信任岑毓英,更不喜地方督抚这种“非此人不可”的逼宫姿态。
然而,云南的乱局不能再拖了。若真如刘岳昭所言,没了岑毓英就难以平乱,那朝廷的脸面何在?权衡利弊,终究是江山稳固更重要。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岳昭既以骆秉章旧事为比,力保此人可用,朝廷亦非不能给戴罪之人一个机会。着即开复岑毓英原衔,命其以原官(云南布政使)帮办云南军务,襄助刘岳昭剿贼。望其洗心革面,戴罪立功。若再有不法,定严惩不贷!亦谕刘岳昭,督抚同心,务期早日荡平滇逆,勿负朝廷厚望!” 朱批落下,尘埃落定。
当那道明黄的谕旨连同吏部签发的复职文书,由八百里快骑送到岑毓英手中时,他正独自在庭院中擦拭一柄许久未用的佩刀。
刀刃寒光凛冽,映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跪接圣旨,叩谢天恩,脸上无悲无喜。
起身后,他默默将圣旨供奉于中堂,然后回到院中,继续一丝不苟地擦拭那柄长刀。
刀锋越来越亮,映出他眼中沉寂已久的火焰,正一点点重新燃起,冰冷,炽烈,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专注。
昆明,总督衙门正堂。刘岳昭一身正式官服,率麾下文武僚属,肃立迎接。
当风尘仆仆却腰杆挺直如标枪的岑毓英大步踏入正堂门槛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刘岳昭率先迎上数步,双手抱拳,姿态放得极低:“彦卿兄!一路辛苦!滇省危局,百万生灵,今日始见曙光!岳昭才疏德薄,赖朝廷天恩,周军门力荐,更赖彦卿兄不弃,慨然出山相助!自今日起,剿贼大计,全凭彦卿兄运筹帷幄!岳昭甘为后盾,唯彦卿兄马首是瞻!” 这番话说得恳切至极,几乎是以总督之尊,将前线指挥大权拱手相让。
岑毓英目光如电,扫过堂中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刘岳昭脸上,深深一揖,声音沉稳有力:“制台大人言重了!毓英戴罪之身,蒙朝廷不弃,制台信重,敢不效死力?剿贼安滇,乃毓英夙愿!然非常之局,当行非常之策。毓英所为,或有逾矩之处,或有非议之声,但求制台大人,信我!” 最后三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目光直视刘岳昭。
刘岳昭毫不犹豫,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岑毓英的手,朗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彦卿兄放手施为,天塌下来,有我刘岳昭顶着!”
两双手,一双是总督的厚重,一双是布政使的刚劲,在无数目光注视下,紧紧相握。
这一握,不仅宣告着一位“非常之人”的正式复出,更奠定了晚清督抚关系中一段极其罕见却至关重要的“督抚同心”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