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星的意识在剧痛与冰冷的药液中徘徊,眼前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
他感觉到四肢无力,连睁开眼都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抬眸间,他已躺在手术台上,身下是冰冷的金属,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滴落的血液混合着药水的声音
在他视线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培养舱立在洁白的实验室中央
舱内浸泡着一具雌性躯体,她的轮廓隐约透着人类的柔美,却在头顶和背后长有龙角与双翼——那样的线条既令人惊艳,更带着深深的恐惧
她的皮肤在幽蓝光泽的投射下泛着冷寒,仿佛时刻会动起来
“还有一部分人类在我这里,”
艾西利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宛若冰雪落地
她的背影在洁净的白光中显得格外高大而肃穆
林觅星努力侧头,用尽最后的力气盯向她
“你伤得太重了,如果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先把你的意识转移到……维克多的实验体”
林觅星苦笑,声音低哑:“真是……没得选择了吗?”
他感到唇瓣在微颤,感受到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观望那具躯体,她的面容似乎熟悉却又陌生,龙角下泛着冷淡,翅膀紧贴身体,连一丝呼吸都显得沉寂
“没得选”
艾西利亚从鼻息中喷出一缕淡淡冰霜,凝结在空气中,然后被手术台上方的灯光蒸发
“不然你这具身体会因为严重感染而陷入危险”
她的竖瞳深邃如夜,透过那冰冷的光芒,林觅星仿佛看见了她对他既怜惜又无奈的审视
他缓缓闭上眼,思绪飘回战火与废墟之间,滚烫的血液曾让他嘶吼,而如今却被生物感染侵蚀成残缺
体内的每一次疼痛都在提醒他:人类的肉身终将逃不过脆弱的命运
“那具身体……是她吗?”
林觅星再次睁眼,目光锁定培养舱中的雌龙化体,喃喃自问
眼前的她还沉睡在液态培养液中,却像是命运既定的容器,等待他的灵魂寄托
艾西利亚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他脉脉含情地摇头:“她是维克多的最新实验体,你必须迅速完成意识转移,否则……”
话未说完,却已是最沉重的警告
林觅星的心跳如雷般轰鸣,他知道,此刻若不拼尽最后一丝意志,他将与这具血肉同化,彻底湮灭在黑鸢的阴影之下
思绪如刀割般急促,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及培养舱光滑的玻璃
“好吧……”
他低声语气里透出决绝
“那就开始吧……”
伴随着艾西利亚轻启的操作面板,实验室的残留光线突然加速,周遭的冷光被死寂吞没,仿佛一切都在为他的灵魂迁移做最后的记录
“维克多培养出的更具有能力的实验体……他居然丢在这里没带走”
艾西利亚盯着培养舱中那个还未被启动的雌性实验体,语气低沉中夹杂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困惑与怒意
那具实验体的生命特征清晰可见,心跳平稳,细胞活性极高,体内的龙化基因经过层层修饰与整合——几乎是“完美容器”的标准
说到这间实验室,还是其中一位隐约动摇立场的议员偷偷透露的
那天夜里,AI“缪斯”截取到那名议员传送的暗号,坐标在地图边缘闪烁,静静指向这处被废弃记录、却从未真正荒废的旧分部
“这里……”
艾西利亚的目光扫过四周,一切陈设依旧井然,自动维持系统运作良好
培养液清澈,生物处理器运转无声,就像维克多才刚刚离开不久
“他是有意留下的”
她喃喃,眼神渐冷
巨大的龙爪悄然握紧,在金属桌台上无意识地划过
尖锐爪尖在表面留下一道道细痕,划破了人工合金的镜面,仿佛也在撕扯她内心的警觉与思绪
“维克多……”
她低语着那个熟悉又危险的名字,嗓音逐渐寒冷、低沉,仿佛来自高空回荡的冰霜龙吟
“你为什么要留这么大的底牌给我?是看不起我吗?”
这不像他
他精于算计,从不留后路
若非蓄意,又为何不销毁这具实验体?是疏忽?不可能。还是说——他故意留下,是一种挑衅,是想看自己会不会拿起这把刀,用来对抗他、或者毁掉自己?
艾西利亚闭了闭眼,冰冷的气息从鼻端吐出,凝结出些许雾白
她缓缓转身,看着即将进行意识转移的林觅星,喃喃道:“你如果真还有意识……那就睁开眼看看,我们到底被这个疯子逼到了什么地步”
此刻,她不仅要守护濒死的林觅星与这场危险的转移手术,更要从这枚维克多“故意留下”的棋子里,找出他的下一步布局——不然,她也许真的落入了他掌控全局的阴谋
艾西利亚静静地站在实验室的监控台前,冰冷的光线映出她深邃的瞳孔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但在她的记忆中,此刻却飘进了汽油、焦糊与血的味道——那个夜晚的味道
她曾以为自己天生冷漠,不懂爱也无需爱
但直到那场车祸的发生,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痛苦原来不是来源于“失去”,而是来源于“从未拥有”
她的父亲,一个掌控欲强烈到几近病态的男人,对她的童年进行着极端“雕刻”
分秒必须精准,失败必须受罚
她不是他的女儿,更像是一件等待打磨的工具
而她的母亲——温柔、安静,却始终低头顺从,从未真正为自己争过一次
“你要优秀,要完美。情绪是失败者的借口,人性是懦弱者的软肋”
她父亲的教导,犹如刻刀般在她脑中留下印痕
直到那天
那场本不该发生的事故,是她父亲坚持不眠工作三天后仍执意亲自开车。他拒绝司机,也不听劝告,说“无人能代替我,驾驶也一样”
结果在那个雨夜,车辆失控,撞上护栏
艾西利亚侥幸仅受轻伤,而母亲却当场死亡
父亲虽活了下来,却永远失去了双腿
她记得母亲倒下时那一瞬间的眼神——没有惊恐,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凉和释然
那一刻,艾西利亚第一次觉得,所谓“控制力”
不过是脆弱的人用来掩饰恐惧的外壳
她的父亲,其实是最害怕失控的人
于是他控制家人,控制环境,甚至控制命运
而她,从那天起明白了一件事:人性脆弱,不是因为我们软弱,而是因为我们终究要面对“失控”
建立黑鸢,不再是为了迎合父亲那扭曲的世界观,而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在失控与崩塌中,是否仍有人能够保有人性,仍有人愿意在残酷的实验和破碎的命运之间,做一个“人”
她望着培养舱中沉睡的林觅星,轻声低语:
“人类不是因为强大才值得活下去……而是因为脆弱,却仍有人选择坚守”
她不知道这份信念是否还能撑得起她即将做出的选择,但她必须赌一把——赌人性最后的光
艾西利亚站在玻璃墙前,龙翼微展,银白色的鳞片在冷光下泛起寒意
她的身后是刚刚用完的空药剂管,仍在滴落最后一滴蓝紫色的龙化液体
心脏仍在跳动,但节律已经开始变得与以往不同,血液在体内奔涌,仿佛唤醒了什么沉睡的远古意志
她选择了龙化——不是为了力量,而是为了控制
为了证明自己不需要依靠人类的身份去维系理智
“如果连我都无法维持自我,那这场实验,就根本毫无意义”
但当她意识越发清明,逐渐适应那份来自龙族的本能冲动时,脑海中的一切都不再模糊
维克多曾说:“我会替你守好公司大门,守住最初的信念”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诚恳得就像一个盟友,一个忠诚的共同信仰者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包装出来的假象
在AI缪斯的数据节点被她重新解锁后,一份份隐藏的通讯记录和资金流向让她如坠冰窟——维克多不仅在科斯塔利安七港湾私设实验站,甚至绕开她,暗中调动黑鸢公司的实验资源,推行“灰烬计划”
以龙化深度融合体作为“人类净化工具”,准备开启一次“对进化失败者的世界清算”
她当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荧幕上的通讯记录,手指不自觉地将桌沿划出一道又一道裂痕。
那是她信任过的同伴,是一起规划未来的发起人之一
是她曾认为,唯一不需要质疑人性的议员
她低声呢喃,却像冷刃: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永远不会发现”
她从来不怕有人质疑她的信念,也从未畏惧敌人
她怕的,是最初并肩的名字——变成了她无法放下的仇敌
她恨不得现在就撕碎维克多,把那副自诩文明的皮囊剥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但她知道,还不是时候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冰冷又克制的怒意:
“维克多,如果你觉得我不会动怒……那你太小看我这条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