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唐修竹大学毕业以前,唐嘉和叶逸风仍旧会把他当孩子看待。
即便他当时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即便他在大学期间就已经独立完成了好几个投资项目,并在毕业的时候创业成功,其公司顺利上市。
别说他当时还没出象牙塔,就算他已经到了五六十岁,在唐嘉和叶逸风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至于什么时候唐修竹无声无息间从男孩成长为男人,大概是他第一次直面家人离世的时候吧——他曾亲眼看到外婆的心跳由有规律的起伏瞬间变到毫无波澜的直线。
当时他不过是转身给外婆倒个水,在此前的一分钟内,甚至是前三十秒内,病房内还充满着欢声笑语。
那时候他正跟外婆分享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好像说到自己在什么比赛上获了奖,还说下次来看她的时候要把奖状和奖牌一并带过来给她老人家看。
但当他端着一杯温水转过身时,他就知道再也没有下次了。
唐修竹永远记得,那是一个不冷不热的阴天,窗外的秋风带进来一片褐黄的枯叶,飘然落在外婆的胸前。
而病床上的外婆已经悄然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在告诉唐修竹:小竹子,外婆只是睡着了而已,不用害怕。
在那一瞬间,唐修竹觉得自己完成了一种蜕变——这是一种无声而深刻的成长。
他轻轻放下水杯,握住外婆尚有余温的手,静静地感受着生命流逝的最后温度。
窗外的秋风依旧,那片枯叶安静地伏在外婆胸前,像是一个温柔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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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离世像是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在此之后不到半年,外公也因为思念亡妻过度而与世长辞。
再然后是因为心衰而离世的奶奶。
最后是寿终正寝的爷爷。
在他二十一到二十四岁,这三年的时间内,四位老人的离世让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密集的告别。
每一次葬礼,唐修竹都以长孙的身份,与父母站在最前排,挺直脊背,平静地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从那以后,唐修竹学会了把脆弱藏在心底最深处,开始更加珍惜身边的人——自己的父母、交付真心的朋友,以及后来遇到的王安卉。
他心思深沉,又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以至于唐嘉和叶逸风察觉到自己儿子的这种无声的变化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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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佳节倍思亲。
而元宵节的一顿必不可少的汤圆,让唐家四人对已故亲人的思念到达了顶峰。
晚上,他们像除夕夜那样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又同天上的圆月一起享用着亲手包的汤圆。
小小的瓷碗里放着四种不同口味的汤圆——外婆喜欢的芝麻馅,外公钟爱的花生馅,奶奶独爱的红豆沙,还有爷爷最中意的鲜肉汤圆。
它们静静地浮在清汤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好啦,我们快吃,等下还要去赏花灯看表演呢。”叶逸风的脸上重新亮起笑容,手指不经意间轻轻抹了一下唐嘉泛红的眼角。
“好。”唐嘉破涕为笑。
一旁的唐修竹也安抚着自家的小哭包,抽了张纸接住了她掉落的几颗小金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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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汤圆,四人披上外套出门逛街赏花灯。
夜风轻拂,带着初春的暖意。街道两旁挂满了五彩斑斓的花灯,红的、黄的、绿的……交相辉映,将整个公园装点得如梦似幻。
他们在流光溢彩的花灯间穿梭,不时停下脚步,欣赏着每一盏独特的花灯。
有的花灯造型古朴,仿佛从古代穿越而来;有的则现代感十足,闪烁着科技的光芒。
“喜欢哪个?”唐修竹顿住了脚步,俯身贴在王安卉的耳边说。
周围很是吵闹,他们只有以一种“俯首贴耳”的姿势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叶逸风也贴在唐嘉耳边,看着眼前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花灯,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嘉嘉,喜欢哪个?”
王安卉环顾了一圈摊位,最后指着被摆在最中间的花灯,踮起脚尖凑近唐修竹耳边说:“我要这个,小老虎的。”
唐修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盏威风凛凛的小老虎花灯正昂首挺胸地“蹲”在摊位中央,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几分憨态可掬。
“像你。”唐修竹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转头对摊主说,“老板,我们要这盏老虎灯。”
另一边,唐嘉手中也拿着一盏荷花灯,与叶逸风手牵着手过来与他们汇合。
王安卉提着新得的老虎灯,爱不释手地转着圈看,还迫不及待向唐嘉展示了一番:“爸妈,你们看!可不可爱?”
“可爱,像你。”唐嘉的话与唐修竹的如出一辙,她笑着伸手替她整理了下被夜风吹乱的刘海,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叶逸风在一旁打趣道:“这小老虎威严又不失可爱,还真的挺像卉卉的。”
“爸!”王安卉顿时红了脸,躲到唐修竹身后。
唐修竹顺势搂住她的肩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炸毛的时候更像。”
四人笑闹间,江边的夜空突然被点亮——数百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在夜幕中变幻出璀璨的图案。
人群发出阵阵惊叹,唐修竹下意识将王安卉护在怀中,以免她被拥挤的人流撞到。
无人机的灯光秀配合着远处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画卷——先是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牡丹,花瓣舒展间又化作游动的锦鲤,在夜幕中划出璀璨的轨迹……
每一个图案都对应着一句美好的寓意,都代表着人们最诚挚的祝福。
表演结束时,无人机组成大大的“团圆”二字,久久停留在夜空中。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而他们四人静静站立,沉浸在这份独有的感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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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轻拂,花灯的流苏轻轻摇曳,将光影投映在四人幸福的脸庞上。
这一刻,天上的无人机、手中的花灯、还有他们彼此眼中的星光,共同编织成了这个元宵节最美好的记忆。
而那些逝去的亲人仿佛也化作春风,温柔地环绕在他们身边。
在这个团圆的夜晚,那些温暖的、甜蜜的、幸福的瞬间,都将成为记忆里最珍贵的宝藏,在往后的岁月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