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绾绾的身体如同被巨炮轰出的弹丸,裹挟着熔金血雨划破沉船湾的夜空,重重砸在远离青铜巨门的滩涂深处。沉闷的撞击声被海风的呜咽和巨门的嗡鸣吞没。她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一动不动。眉心那道撕裂的熔金裂痕不再流淌,只余一片焦黑的灼痕,边缘凝固着几缕粘稠的金色血痂。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熔金色的瞳孔彻底黯淡,只余一片死寂的空洞。唯有那焦黑裂痕的最深处,一点极其细微、粘稠如胶质的灰白色物质,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了一下,随即隐没在焦痂之下。
她以熔金之血为矛,重创了饕餮之口,代价是几乎燃尽了自己。
轰隆隆——!!!
青铜巨门在熔金血柱的冲击下剧烈震颤!饕餮巨口位置的暗红漩涡被强行撕裂!一道细微却贯穿漩涡核心的灰白色空间裂痕清晰可见!裂痕内部透出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的……灰白!
这灰白并非虚无,更像是一种……凝固的尘埃?亿万年前星辰熄灭后残留的余烬?
漩涡被撕裂的剧痛仿佛激怒了门后的存在!整扇巨门发出更加沉闷、更加暴虐的咆哮!门板上无数痛苦扭曲的人形浮雕疯狂蠕动,无声的尖啸汇成精神层面的海啸!原本翻滚咆哮的黑暗洪流骤然一滞,随即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带着绝对“静止”意志的灰白雾气强行推开、稀释!
灰白的雾气如同拥有实质的粘稠液体,从门缝裂痕中缓缓流淌、弥漫开来。雾气所过之处,翻涌的海水瞬间失去所有活力,如同被投入速冻剂的沸水,表面凝结出一层灰白色的、如同石膏般的硬壳!漂浮在海面的沉船碎片被雾气沾染,锈蚀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迅速覆盖上厚厚的灰白“石粉”,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光线在雾气中扭曲、黯淡,仿佛被强行拖入了老旧的默片时代!
“那是什么?!”玛丹瞳孔骤缩!她腰间的青铜蝎扣蝎尾幽针疯狂闪烁,冰蓝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遇到了天敌般剧烈震颤!一股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她毫不迟疑地急退数步,远离那缓慢弥漫的灰白雾气!这雾气散发的气息,让她想起了Y国最古老神庙地下、那些被岁月彻底风化的神像残骸——一种连神性都能磨灭的终极死寂!
“熵寂……终极的熵……”苏明镜看着腕上彻底碎裂、失去光泽的手环残骸,又看向那灰白雾气,失神地喃喃。黄昏法庭的锚点早已崩溃,她失去了所有观测手段,但那股纯粹的、指向万物终结的“静止”意志,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她的灵魂上。她下意识地看向滩涂深处昏迷的周绾绾,又看向那扇巨门,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
林小满胸前的净火徽章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一个焦黑的烙印。她半跪在泥水中,暗哑匕首插在身前支撑着身体,面具下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死死盯着那弥漫的灰白雾气,又看向巨门裂缝中透出的灰白死寂,最后目光落在周绾绾身上。面具下的眼神剧烈波动,有惊悸,有不解,更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那女人……她的血,竟然能撕裂那扇门?甚至……引出了更恐怖的东西?
顾清欢靠在半截扭曲的合金支架上,烟灰色的风衣沾满泥污,镜片碎了一半。她看着手中那部彻底报废、屏幕漆黑的平板电脑,又看看那灰白雾气,再看看昏迷的周绾绾,最后目光扫过其他几人。那破碎镜片后的独眼深处,所有精密的算计和伪装都被眼前这超越认知的景象撕得粉碎,只剩下一种被巨大荒诞感冲击后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钥匙……周绾绾……才是真正的钥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一个隐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凸起——那是她最后的、也是从未示人的底牌。
“目标生命体征微弱!能量反应归零!回收小组!立刻行动!”石星野冷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炸响,瞬间打破了短暂的死寂!他站在指挥台的废墟上,眼中没有丝毫对巨门异变的恐惧,只有对周绾绾这“钥匙”的极致贪婪!他看得清楚!那女人的血能撼动那扇门!她比艾琳娜那个废物容器有价值一万倍!必须抢到手!
随着他的命令!
嗡!嗡!嗡!
数架涂着哑光黑色、造型如同扁平蝙蝠的武装无人机从滩涂边缘的阴影中无声升起!机腹下方探出闪烁着红光的扫描探头,牢牢锁定滩涂深处昏迷的周绾绾!同时,两队装备更加精良、覆盖着全封闭式暗灰色合金装甲、关节处喷涌着幽蓝离子流光的重装士兵,如同钢铁洪流,踏着沉重的步伐,无视了缓慢弥漫的灰白雾气,从两侧包抄而来!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再是约束枪,而是闪烁着高能粒子流光芒的切割步枪和捕捉网发射器!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捕获周绾绾!
“拦住他们!”玛丹厉喝!周绾绾的价值她同样清楚!绝不能让石星野独占!她腰间的蝎扣蓝芒再闪!一道凝练的冰蓝射线瞬间射出,目标直指冲在最前面的一架无人机!
林小满眼神一厉!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猛地拔出插在泥地里的匕首!身体如同猎豹般弹起,迎着另一侧包抄的士兵冲去!暗哑匕首带起一道决绝的乌光,直刺为首士兵的咽喉!她要为周绾绾争取时间!哪怕只有一秒!
苏明镜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合金碎片,眼神决绝地看向逼近的士兵。黄昏法庭崩溃,她失去了所有依仗,但检察官的意志不容她退缩!
顾清欢眼神闪烁,身体却微微向后缩了半步,似乎在评估局势,寻找最佳的介入时机。
滩涂上,战斗再次爆发!冰蓝射线与无人机护盾碰撞出刺目光芒!林小满的匕首与合金装甲摩擦出刺耳尖啸!苏明镜的合金碎片在装甲上划出火星!重装士兵的离子切割枪喷吐出致命的蓝白光束!泥水在能量冲击下沸腾、汽化!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那灰白雾气的恐怖!
雾气看似缓慢,实则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蔓延向能量冲突最激烈的区域!
嗤——
一道离子切割枪射出的高能光束,在穿透一片稀薄的灰白雾气时,如同被投入粘稠的胶水,速度骤降!光束边缘的能量粒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熄灭,最终在雾气中彻底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一名重装士兵挥出的合金拳刃,在触及雾气的瞬间,覆盖拳刃的高能粒子流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般瞬间消失!紧接着,合金拳刃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灰白的“石粉”,并沿着他的手臂装甲急速蔓延!士兵惊恐地看着自己迅速“石化”的手臂,想要后退,动作却变得无比迟缓、僵硬!
“呃啊——!”另一名士兵被林小满的匕首划开颈部装甲缝隙,鲜血刚喷溅而出,就被一丝飘过的灰白雾气沾染!喷溅的血珠瞬间凝固在半空,如同被定格的血色冰晶!士兵颈部的伤口处,皮肤和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僵硬,如同风干的石膏!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中的惊恐永远凝固!
雾气如同无形的死神,所过之处,能量被“静止”,物质被“风化”,生命被“凝固”!它不疾不徐地吞噬着滩涂上的一切冲突与生机,目标明确地——涌向昏迷的周绾绾!仿佛她的存在,是吸引这终极死寂的唯一灯塔!
“撤!快撤出雾气范围!”玛丹脸色剧变,对着通讯器嘶吼!她亲眼看到自己射出的一道冰蓝射线在雾气中无声湮灭!这雾气根本不是现有武器能对抗的!
石星野的士兵也发现了恐怖,阵型开始混乱,试图后撤,但灰白雾气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
林小满也被迫放弃攻击,急速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一缕飘来的雾气,看着刚才交手的士兵在雾气中迅速化为灰白的雕塑,面具下的呼吸急促起来。
苏明镜狼狈地翻滚躲避,合金碎片脱手飞出。
顾清欢早已退到更远处,眼神凝重地看着那致命的雾气。
眼看灰白雾气就要将昏迷的周绾绾彻底吞没!
就在这时!
嗡——!!!
青铜巨门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饕餮巨口位置被撕裂的暗红漩涡彻底崩溃、消散!那道被熔金之血撕开的灰白空间裂痕猛地扩张!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那种灰白“尘埃”凝聚而成的、覆盖着古老青铜甲片轮廓的——巨手!猛地从裂痕深处探出!五指张开,带着碾碎星辰般的死寂威压,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抓向滩涂上昏迷的周绾绾!
巨手所过之处,弥漫的灰白雾气如同臣民般自动分开、退让!
“不——!”林小满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再次前冲!
玛丹的冰蓝射线、石星野士兵残余的离子束、甚至顾清欢悄然射出的高频干扰脉冲,所有攻击在触及灰白巨手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巨手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时间感知!眼看就要将周绾绾渺小的身躯彻底攥入掌心!
就在那灰白巨手即将合拢的千钧一发之际!
“呵……”一声极轻、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嘲弄的叹息,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
昏迷的周绾绾,眉心那道焦黑的裂痕深处,那点粘稠蠕动的灰白物质,猛地亮了一下!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静止”意志的灰白光环,以她眉心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光环扫过之处,连那抓向她的灰白巨手,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足千分之一秒的……凝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凝滞!
轰!!!
一道粗壮无比、带着净化与毁灭气息的纯白能量光柱,如同神罚之剑,猛地从海湾外一艘驱逐舰的主炮口射出!撕裂夜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狠狠轰击在青铜巨门洞开的门扉之上!
光柱并非攻击巨手,而是攻击巨门本身!
剧烈的爆炸在门板上炸开!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巨门一角!无数青铜碎片混合着灰白雾气四溅飞射!巨门发出痛苦的哀鸣!那只探出的灰白巨手猛地一颤,动作被强行打断!
“Y国海军!立刻停止一切敌对行为!否则视为对Y国主权的宣战!”玛丹冰冷威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海湾!她站在滩涂边缘,墨绿制服在爆炸气浪中猎猎作响,腰间的青铜蝎扣蝎尾幽针指向天空,散发出代表最高权限的冰蓝信号!驱逐舰的主炮炮口,再次亮起充能的刺目光芒!
石星野看着被炮火覆盖的巨门,又看看近在咫尺却被白光和爆炸阻隔的周绾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一挥手:“撤!暂时撤退!重整阵型!”
士兵们如蒙大赦,迅速拖着伤员后撤。
林小满趁机冲到周绾绾身边,一把将她抱起,迅速退向相对安全的区域。
苏明镜和顾清欢也各自退开,目光复杂地看着炮火中震颤的巨门和昏迷的周绾绾。
灰白雾气在炮火冲击下暂时被驱散、压制。
那只探出的灰白巨手,在炮火和玛丹的威慑下,缓缓缩回了巨门裂痕深处,只留下一个巨大、冰冷的指印轮廓,烙印在门板边缘的灰白裂痕之上。
门缝中,翻滚的灰白雾气暂时平息,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更加深沉、更加危险。
玛丹看着炮火中依旧屹立、只是边缘破损的青铜巨门,又看看林小满怀中昏迷不醒、眉心残留着诡异灰白印记的周绾绾,最后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声音冰冷地穿透炮火的余音:
“钥匙还在我们手里。门……也只开了一半。真正的代价……才刚刚开始清算。”
她腰间的青铜蝎扣,蝎尾幽针的冰蓝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针尖悄然指向周绾绾的方向,仿佛在无声地标记着下一个猎物。
顾清欢扶了扶破碎的眼镜,看着周绾绾眉心那点若隐若现的灰白,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低声自语,只有自己能听见:“熔金之血烧穿了门……灰烬才是真正的钥匙……呵,这原始股……我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