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几分唬人的意味。”轻嗤声微哑。
“咚......”
浴桶中溅起的浪花拍打在脸上,有几滴落入眼中,
陆言卿下意识闭眼侧身,紧绷的肩颈蜿出一条玲珑曲线,
“来就来,何必故弄玄虚。”
她垂眸,将水面漂浮的巾帕捂紧,嗓音淡淡:“半夜三更,贺掌印不在府中歇息,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事惊动你跑这一趟。”
清冷疏离的模样,仿佛昨日种种皆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隐忍了一整天的烦闷躁郁涌上心头,贺锦书五指收紧,阴郁眉眼半隐在黑暗中,眸光明灭不定,
“前两日陆虞氏背着所有人悄悄见了皇贵妃。”
贺锦书从窗户跃进,衣摆在空中漾出红痕:“皇贵妃偷偷出宫,在宋家别院屏退所有宫人与虞灵密谈了一个时辰。”
“因为宋念昕?”
陆言卿柳眉拧成一团,陡然联想到今日一切:“皇贵妃想借虞灵的手杀我。”
虞灵和皇贵妃向来没有交集,
皇贵妃突然在这个关头出宫私见虞灵,除了想对付她以外,再没有别的解释。
“她为什么要借虞灵的手?”陆言卿问道,
皇贵妃指使宋家下手,可比绕个圈子让虞灵动手来得合适。
“你说呢?”
贺锦书斜倚着架子,捡起木梳用指腹拨弄木齿,似笑非笑:“那日我当着她们的面将你带走,依着她们多疑的性子,在没查清我们关系之前,绝不会冒着与我交恶的风险动你。”
“但是皇贵妃又忍不下对我的杀心,所以她绕过与她有牵扯的宋家,暗示虞灵动手。”陆言卿接道,面色由警惕变得凝重。
如果虞灵这次的算计背后有皇贵妃推动,那她想借刑部反将虞灵一军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这一次没算计到她,皇贵妃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定还会想方设法布下其他的局。
陆言卿垂眸,狐狸眼森寒如冰,
看来要尽快除掉虞灵,让皇贵妃自顾不暇才行!
掠过贺锦书冷傲面容,她眼神暗了暗,
贺锦书明面上是只忠诚忠于皇权的孤臣,可常在皇后宫中行走的陆言卿知道,他早已暗中偏向太子。
当今皇帝年迈,皇子们正值壮年,
夺位之争已经被推到明面,
谁做太子谁做皇帝,与她并无太大干系,可皇贵妃如毒蛇在暗处紧盯着她,想要她的命,
她倒是可以想办法借贺锦书和皇后的手,让皇贵妃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自己。
不过......
桶中的水有些泛凉,夜风顺着打开的窗不断灌入,裸露在水面的肌肤泛起疙瘩,
寒意笼罩,陆言卿低头看了眼若隐若现的水面,又看了眼贺锦书,
“现在这种情形不太适合说正事,掌印能否先出去,容我将衣物穿好。”
贺锦书迟迟未动,反倒是用玩味的眼神盯着她,似嘲讽,似冷漠,
压下心中火气,陆言卿嗓音沉了沉:“贺锦书,出去!”
“啧!有何好遮遮掩掩,你身上哪处我没有看过。”
贺锦书嗤笑,幽冷眸光掠过陆言卿:“你真当我是饥不择食之人了,若不是因为药性影响,即便你脱光了献媚,本掌印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讥讽的话毫不留情面,将她贬低得一文不值,
陆言卿心尖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眼眸漆黑:“最好如此。”
贺锦书这般说,又一副想看她一直泡在水中狼狈的模样,想让他动身,恐怕难,
贺锦书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折辱她呐!
怒意在心头升腾,
陆言卿起身,无视贺锦书踏出浴桶,毫不避讳地赤脚走向架子,
一身皮囊而已,贺锦书又不是没看过,同样的招式,他以为自己还会妥协隐忍第二次吗?
窈窕身姿泛着水光,一朵挨着一朵层层叠叠的红梅开的糜艳,
长发如瀑披散,遮挡腰臀,
似漏非漏,令人遐想万千。
贺锦书懒散的眼神陡然僵住,心不受控制一跳,
当真是不知羞!
指尖微痒,
记忆中残存的软绵滑腻令嗓子有些干得发涩,
贺锦书挪开视线不再看,哑声道:“呵!倒是我小看你了,对你而言廉耻两字只是摆设。”
“堵在这儿不走为难我,想看我难堪的是你,真如你愿了,你又愤怒。”
陆言卿系好腰带冷笑,转身盯着贺锦书目光没有一丝温度:“贺锦书,你这小肚鸡肠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
压抑的情绪紧绷到极点,终于爆发,
陆言卿瞳色如冰,“你总说我恶毒,心狠,自私自利不顾念旧情,那是你只是活在自己的视野里,看自己想看的,听自己想听的,一叶障目。”
贺锦书被说的一愣,反应过来后,狭长的眼尾微眯,漏出一丝危险冷光:“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呵!你还真将自己代入苦情戏本得势后的男角了!自以为天下人都负你,一朝得势就想全部报复回去。”
“你错了!大错特错!”
陆言卿眸光瞬间变得幽冷,
“你自喻聪明,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你被针对时那些续骨疗伤的药是怎么来的?”
“你当真以为,照顾你的小宫女能本事通天,凭空变出神药来吗?”
红唇讥讽地勾了勾,她眼底露出深深的疲意:
“若不是我暗中将药递给她,你以为你的腿还能保住?”
陆言卿质问着走到贺锦书面前站定,伸手,指尖点在贺锦书狭长的眼尾,顺着颧骨下滑,停留在唇角按下,
“这里曾被五皇子用裁纸刀划下,皮肉翻开,鲜血淋漓,可如今,这里光滑如丝,看不见半点伤痕。”
“贺锦书,有点常识好不好。”陆言卿笑得悲凉:“寻常伤药真能好到让这么深的伤口不留疤吗?”
“我告诉你!是我寻来的玉容膏!”
想起当初偷偷摸摸送药的日子,再想到这些日子贺锦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陆言卿憋屈得眼眶赤红,揪着闷痛的胸口重重喘气:“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信!你自以为是地批判我!折磨我!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坐实了恶毒这个罪名!打罚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过得和猪狗一般!”
一番急言厉语将压在心头的话尽数发泄,
陆言卿窥见贺锦书脸上的审视,眼底浮现一抹薄薄的悲凉,脚步后退,自嘲道:“看吧,即便我说出当年细节,你还是不信,依旧怀疑我是为了报仇攀附你,编造出瞎话想换取你的怜悯愧疚。”
“贺锦书,你才是最自私自负冷血绝情的那个人!”
“闭嘴!”
瓷白面容挂着泪痕,绯红眼眶溢出的痛沉重得让人心底发窒。
陆言卿眼中的愤恨委屈浓稠,饶是见惯了尔虞我诈,虚情假意的贺锦书也一时难以分辨其中真假,
这是第二次,陆言卿提到当年之事。
手心被梳齿压出红痕,
浓浓的怀疑和不安涌上心头,
当真是他错了?
不!
他不会错!
陆言卿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被自己折磨到崩溃边缘,编出瞎话想乱他心绪!
贺锦书掐着陆言卿下颌将她压制在墙上,薄唇动了动,堵在胸口的陌生情绪让人难以适从,
恶语下意识脱口而出。
“陆言卿,你认为本掌印是那些慕色的贵公子,被美色冲昏头脑,轻易就能被你用三言两语玩弄于鼓掌之中?”
“信与不信全凭掌印。”
陆言卿侧首垂眸不再看贺锦书,推开他自顾自往外走:“你只当是我气急败坏胡言乱语。”
贺锦书一时不察被陆言卿推撞在屏风上,待反应过来时,气得眼尾泛红,猛地伸手拽住陆言卿胳膊将她拽到身前,
“陆言卿,你究竟在发什么疯!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肩膀重重撞在结实的胸膛上,陆言卿没有挣扎,突然笑开:“对,你说的没错,我疯了。”
疯到妄想用往事让贺锦书转变态度,不再折辱她。
陆言卿低垂着头,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黑影将眼眸遮盖,唇角勾了勾:“昨夜你允诺,我当你的解药,你予我想要的一切,不知是不是还作数?”
低垂睫羽颤动,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角残存着晶莹水光刺眼,
贺锦书心忽然乱的发胀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