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在跨过古城墙的瞬间突然消音,陈默的耳鼓膜还残留着蜂鸣,眼前却已陷入诡异的寂静。七座赭红色崖墓呈北斗状嵌在砂岩中,每座墓门都雕着半人高的青铜兽首,虎口大张着露出锈蚀的铜链,链尾垂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痕迹。
“无人机热成像显示地下有十七处空腔,”江远贴着崖壁移动,战术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兽首眼眶——那里嵌着鸽血红的琉璃珠,“这是第十七号坑,坐标吻合你父亲笔记里的‘星位之眼’。”
苏璃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电筒光掠过墓门下方的沙面:三具风干的尸体呈跪拜状伏在兽首前,右手握拳抵在眉心,指缝间露出半截银镯,镯面刻着与陈默护腕相同的星图符号。
“是摸金符的变种,”陈默蹲下身,指尖划过尸体后颈——那里有片青紫色胎记,形状像断了尾的蝎子,“1983年科考队失踪前,曾在敦煌见过类似标记的尸体,当时领队说……”
话音未落,阿木突然发出尖锐的哨音。青铜罗盘上的骨针猛地扎进“天枢”方位,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墓门上,兽首瞳孔里的琉璃珠突然发出血光:“星位在滴血,守陵人的魂灵在啃咬沙子!”
江远的平板突然发出蜂鸣,热成像画面里,十七号坑下方的空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无数细线状的热源从墓门内侧涌出。陈默刚要拽住苏璃,地面突然传来蛛网状的龟裂声,沙粒顺着青铜兽首的齿缝簌簌掉落,露出门后盘根错节的青铜藤蔓。
“别动!”苏璃的唐刀已横在胸前,刀身映出藤蔓上流转的幽蓝荧光——那些缠绕在石壁上的金属枝条正缓缓蠕动,每片叶子都刻着微型星图,叶柄末端的尖刺渗出黑色黏液。
陈默的银饰突然发烫,他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警告:精绝地宫以陨铁为骨,星图为脉,触碰金属者血祭星轨。刚要喝止江远,后者已经蹲下查看尸体手中的银镯,指尖刚碰到金属表面,整面崖壁突然发出钟鸣般的震颤。
青铜藤蔓如活物般炸开,黑色黏液滴在沙地上腾起白烟,枝条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绞向众人。苏璃的唐刀劈开两根藤蔓,刀刃却被星图纹路卡住,黏液溅在她护腕上发出滋滋声响。陈默拽着她就地翻滚,战术腰带的金属扣擦过藤蔓,立刻引出三根尖刺直射面门。
“用沙!”阿木突然扬起羊皮袋,陈年药粉混着朱砂泼向藤蔓,青铜枝条发出尖啸般的鸣响,叶片上的星图瞬间黯淡。陈默趁机扯掉战术腰带,银饰戒指在藤蔓间隙划出火星,他看清每根藤蔓的交汇处都嵌着米粒大的陨铁碎块,正随着心跳般的节奏明灭。
“江远!”苏璃突然惊呼。年轻的技术员被三根藤蔓缠住脚踝,背包里的金属工具叮叮当当掉落,热成像仪刚触地就被尖刺贯穿。陈默反手甩出登山绳,钩子勾住江远腰带的塑料扣,却在拉拽瞬间看见墓门内侧的星图浮雕——七颗陨铁按北斗排列,中央凹槽正是半块罗盘的形状。
地面突然塌陷,陈默在坠落瞬间抓住苏璃的手腕,青铜藤蔓组成的天罗地网在头顶合拢,阿木的罗盘骨针划破他手背,鲜血滴在星图浮雕上的刹那,整面崖壁突然翻转。失重感袭来的同时,腐臭的潮气扑面而来,等战术手电筒的光束亮起,众人已摔在三丈深的陪葬坑里。
坑底铺着六边形的青铜砖,每块砖上都刻着持剑守陵人的浮雕,中央位置矗立着九根青铜柱,柱身缠绕的藤蔓与崖壁上的如出一辙,只是叶片泛着暗红光泽。江远勉强支起上半身,手电筒照向坑顶,只见十七号墓门倒悬在上方,青铜藤蔓正像章鱼触须般缓缓探入。
“空气检测正常,”他声音发颤,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敲击,“但信号完全屏蔽,深度传感器显示我们在海平面以下137米,而且……”屏幕突然闪过雪花,“坐标在跳动,像是被某种磁场牵引。”
苏璃蹲下身,指尖划过青铜砖缝隙——那里渗着暗红色液体,带着铁锈味:“是尸油,精绝人用尸油浸泡陨铁,防止星图机关生锈。”她抬头望向青铜柱,柱顶的烛台里凝固着黑色蜡块,形状像蜷缩的人形。
阿木突然用彝语低吟,罗盘骨针直指青铜柱之间的暗门:“毕摩的骨针在哭,门后是守陵人的血池,1983年那支科考队……”他看向陈默,浑浊的眼球映着摇曳的手电光,“他们就是从这里下去的,再也没上来。”
陈默站起身,擦了擦额角的血——刚才坠落时,银饰戒指在青铜砖上划出火花,竟在浮雕守陵人的剑柄处,显形出半行模糊的简体字:陈振海到此,勿信罗盘。那是父亲的字迹,笔画间还带着他独有的颤笔,与三个月前在遗物中发现的纸条如出一辙。
“把装备检查一遍,金属制品全部用尸油浸泡的麻布包裹,”陈默抽出唐刀,刀鞘上的红绳突然绷直,指向暗门上方的星图——七颗陨铁中有三颗泛着微光,正是他护腕残片上的图案,“记住,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让整座地宫把我们当祭品吞掉。”
暗门在苏璃触碰的瞬间轰然开启,门后涌出的气流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手电筒光束扫过台阶时,所有人都僵住了——石阶上每隔三步就有具白骨,姿势各异却都保持着保护怀中物品的动作,而他们怀里的,正是半块刻着星图的青铜罗盘。
江远突然指着最下方的白骨:“他手腕上的表,是1983年量产的上海牌,和资料里科考队装备一致。”他声音发颤,“但他的脸……”
陈默顺着光束看去,那具白骨的头骨上,左眼角下方嵌着三颗陨铁碎块,呈北斗状排列——与无人机拍到的“另一个自己”如出一辙。当他踏上第一级石阶时,银饰突然发出蜂鸣,台阶中央的星图浮雕亮起,七道光束在暗门上方组成旋转的罗盘,而中心位置的缺口,恰好能嵌入他掌心的半块残片。
身后突然传来青铜藤蔓的爆裂声,十七号陪葬坑的入口正在闭合,最后一线天光消失前,陈默看见崖壁上的涂鸦“陈默到此一游”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新的字迹:往下走,第三层砖下埋着你母亲的银镯。
字迹同样新鲜,而落款处画着的,正是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断了尾的蝎子标记——黑狐。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