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只求活命,磕头如捣蒜:“殿下饶命!奴才……奴才想起一事!那王德曾私下提过一句,说若是……若是在长安的行动出了岔子,可去城郊的‘百草庄’附近,寻一棵槐树下压着的半块青瓦,那是他们组织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或许能得到接应!”
“百草庄?”李承乾示意常胜记下。
当夜,常胜亲率十数名东宫秘卫,如夜枭般潜向城郊百草庄。月色下,庄园占地颇广,外围看似寻常田庄,偶有犬吠。但秘卫们何等眼力,很快便发现庄园外松内紧,暗哨密布,巡逻的家丁看似普通,实则个个太阳穴高耸,步伐沉稳,孔武有力。常胜甚至在靠近一处偏僻院落时,隐约听到兵甲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此地,绝非寻常!
东宫遇刺,消息如插翅般飞遍长安,满城风雨。
李世民震怒,龙颜大怒之下,金吾卫、大理寺、刑部三司立时动作起来,长安城中气氛骤然紧张,誓要将那幕后黑手挖地三尺!
甘露殿。
李世民背负双手,面沉似水。
李承乾一入殿,便迎面承受了帝王的雷霆之怒。
“承乾!东宫是什么地方?守卫森严,竟还能让刺客摸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斥责声在殿内回荡,但话锋一转,语气中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可曾受伤?遇刺的详情,给朕一五一十说清楚!”
李承乾垂首,将遇刺的惊险、搜出的令牌,一字不漏地禀明。
当听到那枚“隐”字令牌,以及那熟悉的建成府家徽时,李世民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殿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那份无形的审视,压得李承乾心头微沉。
“父皇,”李承乾打破沉默,声音沉稳,“儿臣以为,刺客如此轻易便能潜入东宫,怕是……有内应接应。”
李世民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此事,朕已让百骑司的人去查了。你东宫,也该好好清查一遍,莫要再出这等纰漏!”
一回到东宫,李承乾的面色便冷了下去。
他即刻召来常胜,低声吩咐:“给本宫查!东宫上下,所有宫人内侍,尤其是近一年内进宫的,一个都不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都给本宫揪出来!”
苏玉儿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眼圈尚红,显然是后怕不已,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殿下,您没事就好,真是吓死妾了。”
她将参汤奉上,声音带着微颤。
“那些胆大包天的贼人,定然逃不过法网。妾身……妾身已经托父亲,动用苏家在长安的人手,去查那个百草庄的底细,还有近来城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李承乾接过参汤,顺势握了握她微凉的手,一股暖意在心间流淌。
几日后,常胜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对王德的盯梢有了重大发现!
那王德果然与百草庄有牵扯,常胜的人亲眼见到他数次趁着夜深人静,鬼鬼祟祟地潜入庄园,行迹十分可疑。
李承乾指尖轻叩桌面,脑中飞速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弘文馆的发难,伪造密信构陷李孝恭,再到这次东宫的刺杀,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百草庄,还有那所谓的“隐卫”……
一个巨大的、潜藏在暗处的组织,其轮廓已然清晰。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既然对方已经把刀递过来了,他李承乾,岂有不接之理?
“常胜!”李承乾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寒意,“让阿迪力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去给王德‘透个风’。”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即逝。
“就说……本宫遇刺,伤势沉重,已然奄奄一息。东宫现在群龙无首,人心浮动,大乱就在眼前!”
常胜会意:“殿下是想引蛇出洞,看看那百草庄的反应?”
“正是。”
阿迪力早已被吓破了胆,在东宫秘卫的“护送”与严密监控下,战战兢兢地将这“天大喜讯”传递给了王德。王德闻听太子重伤垂危,东宫大乱,果然大喜过望,脸上那道刀疤都似乎因兴奋而扭曲,连连嘉奖了阿迪力,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李承乾钓鱼的饵料。
假情报传出不过一日,常胜便匆匆回报:“殿下,百草庄有异动!昨夜后半夜,庄内灯火通明,人员活动骤然频繁,更有数辆遮盖严实的马车频繁出入,方向不明,似在秘密转移什么,或是……集结人手!”
几乎同时,苏玉儿也带来了苏家查到的惊人消息。
“殿下,百草庄明面上的主人,查到是一位姓李的远房宗室,名叫李元则。此人乃是……是已故废太子建成的远房族侄。平日里此人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在宗室中毫不起眼,几乎无人注意。”
李建成族侄!
李承乾目光一凝,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起来。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看似普通的百草庄,便是那个蛰伏多年的“隐”组织在长安的核心据点之一!
“常胜,继续严密监视百草庄,暂不可打草惊蛇。”李承乾沉声道,“调集东宫秘营精锐,于百草庄外围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孤一声令下!”
长安城上空,乌云渐浓,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
王德佝偻着腰,脸上那道刀疤兴奋得直哆嗦,他将“太子垂危,东宫大乱”的“喜讯”带回百草庄时,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
庄园深处,一间毫不起眼的静室,灯火竟是一夜未熄。
李元庆,这位平日里在宗室中几乎隐形,顶着个已故废太子建成远房族侄名头的庄园主人,听闻此讯,整个人精神陡然一振,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浑噩,他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案几上!
“好!好!好!”
“苍天有眼,时机已至!”
他与王德对视,压抑多年的野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消息传出不过半日,李世民便再次召见了李承乾。
御书房内,李世民端坐案后,面色沉静如水,殿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太子,东宫遇刺,受惊了。伤势要紧么?太医怎么说?”他语气带着关切,似乎只是寻常的父子问候。
李承乾适时地咳嗽两声,脸色也配合地苍白了几分,躬身回话:“劳父皇挂心,儿臣皮外伤,已无大碍。只是……”
他话语一顿,面露几分难色,“东宫经此一事,人心惶惶,儿臣正为此事头疼。”
李世民嗯了一声,话题转得不着痕迹:“前朝余孽,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玄武门之事,若非朕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对付这些阴魂不散的魍魉,便需雷霆手段,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他话音落下,御书房内静默片刻,才继续说道:“朕已调拨一队金吾卫,由中郎将李君羡统领,即刻起入驻东宫,协助护卫。”
他语气平淡,“名为保护,也是给某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提个醒,莫要再动什么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