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盐与惠民锄面世不久,世家已经开始反击了。
清晨的绛州城还弥漫着粥米香气,几条街巷却突然有了凄厉哭嚎。
一个妇人瘫坐在惠民盐铺不远处,拍打着地面,身边草席裹着一具小身体。
“天杀的官盐毒死人啦,我苦命的儿子,我昨日买了这盐,今早就口吐白沫,没气儿了!”
人群瞬间炸锅,又是一番议论,烂菜叶、泥块砸向盐铺招牌,混乱中,几个汉子趁机煽动。
人群眼看就要失控,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想着给太子爷留面子了。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通传声,人群如潮水分开,李承乾玄色常服,在常胜及数十名东宫卫率护卫下策马而至。
他眼光扫过地上妇人和草席,最后落在激愤人群脸上。
“本宫闻此处喧哗,说本宫之惠民盐铺,售盐杀人?盐在此,命在此。”
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妇人,妇人哭声一滞,更大声哭嚎起来。
“就是你们的盐,我苦命的儿啊,你是太子又如何,不可草菅人命。”
李承乾不再看她,让仵作验看遗体,同时让常胜取铺中今日所售雪花盐,再取一桶干净井水过来。
一袋洁白雪花盐和一大桶清水抬到街心。
在所有人注视下,李承乾亲手解开盐袋,舀起满满一大勺雪花盐倒入口中,咀嚼,吞咽!
常胜惊呼,李承乾抬手制止,又舀一碗盐倒入清水中搅拌化开说道。
“绛州城内德高望重乡老何在?本宫请诸位见证!”
几位须发皆白老者被推搡上前,李承乾亲自舀起一碗盐水递给为首老者。
老者接过碗喝了一大口,说道。
“咸!鲜!纯!老头子从没吃过这么干净的好盐,绝无毒物!”
他又连喝两口,其他老者尝过也纷纷惊叹。
“好盐!确是上品!”
真相大白,人群哗然,那妇人脸色惨白想溜。
王玄厉喝,卫兵如鹰隼扑出,按住妇人及人群中叫嚣最凶的几个汉子。
妇人涕泪横流,求饶道。
“殿下饶命,是有人给了民妇一贯钱,让民妇抱着死孩儿来闹的,孩子是前几日病死的!”
王玄眼光扫过那几个面如死灰的汉子,问道。
“说!受何人指使,尔等今日所为,够斩立决,供出主谋,或可减罪!”
其中一个汉子心理崩溃,指着人群中一个后退身影嘶喊。
“是他,崔府外院管事崔四,就是他给钱教我们说的!”
崔四被常胜揪出,抖如筛糠,李承乾点点头,让王玄将一干涉案人等押入大牢严审,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务必撬开他们的嘴。
回行辕的路,车队行至城西二十里“落鹰涧”,两山夹峙,深秋寒风卷起枯叶呜咽。
常胜按刀警惕,说道。
“殿下,此处恐有埋伏。”
李承乾声音从车内平静传出,说道。
“无妨,按预定布置,引蛇出洞。”
话音未落,尖锐哨箭撕裂寂静!
“咻啪!”
“有埋伏!护驾!”
杀声震天,两侧山林涌下无数蒙面黑衣死士,利刃弓弩直扑车驾,箭矢如飞蝗而来!
常胜下令护驾,东宫卫率瞬间收缩,盾牌合拢成钢铁壁垒护住车驾,长槊如毒蛇从缝隙刺出,捅穿前排悍匪!
“杀!”
刺客头目嚎叫,亲率身手矫健的死士扑向核心,招法狠辣,配合默契,显是训练有素的人!
常胜点头说道。
“哼,果然藏了獠牙,甲队,连弩!乙队,破甲锥!丙队,随我迎敌!”
密集机括声令人头皮发麻,内圈卫兵举起军用连弩,漆黑弩矢寒光闪烁!
“放!”
“咻咻咻咻”
弩矢暴雨般泼洒,前排死士如撞铁墙,瞬间成刺猬,强劲弩矢穿透人体,将后面人一同钉死!
“掷!”
常胜第二令至。
数十柄特制破甲重锥呼啸砸入死士群,锥头撕开皮甲血肉,砸碎骨骼,中者筋断骨折!
两轮打击,死士倒下大片,攻势大乱。
“随我杀!”
常胜跃出盾阵,横刀化作匹练寒光,残肢断臂纷飞!丙队精锐如烧红尖刀切入牛油,三人战阵无情切割绞杀!
东宫卫率对混乱死士形成碾压,不到一炷香,战斗近尾声。
百余死士伏尸遍地,常胜一脚踩住被钩镰枪钩翻的头目,卸掉下巴,扯下黑巾刀疤脸问道。
“裴家的狗?认得爷爷这口刀吗?专砍不忠不义的畜生!”
头目眼神怨毒,不能言,李承乾推开车门,踏血泊而下。
他未看满地尸体,径直走到头目面前说道。
“告诉裴矩,也告诉所有在背后看着的人,本宫的仁慈,只给大唐顺民,本宫的刀,专斩魑魅魍魉,这次是警告,若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让河东裴氏换个家主,押下去,撬开他的嘴,裴家死士巢穴、联络方式,本宫全要知道。”
绛州行辕,烛火通明。
舆图铺展,李承乾指着绛、蒲、晋三州的位置说道。
“本宫要在此三州试点灾后田亩重新勘验登记,凡无主荒地、豪强巧夺之田、隐匿不报之产,一律清查造册,收归官府,为后续安置流民,或有限度恢复均田,或试行新租庸调制,立根基!”
直指命门,马周忽然开口说道。
“殿下,您此举功在千秋,然阻力前所未有,胥吏多与豪强勾连,田册混乱积弊百年!”
李承乾点头,眼光定在他身上。
“马周所言极是,故本宫命你为‘清田使’,暂领从四品上职衔,持本宫手令与王大夫监察之权,全权负责三州清田,许你从流民寒士中,挑精干明法者百人,组清田工作队,一切所需本宫一力承担!”
同时安排王玄持尚方剑,先斩后奏,为马周扫清障碍,震慑宵小。
常胜抽调最精干羽林卫一队,专司护卫工作队安全,凡武力抗拒清丈、袭击工作队者,视同谋反,格杀勿论!
数日后,龙门县衙。
县令孙德海眼底阴鸷,堂下坐着裴氏旁支裴茂才及几个乡绅。
他对于这个清田使根本不当回事,一直找理由推脱,要求暂缓些时日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