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澈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重重一按,短信界面瞬间熄灭。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条“游戏还没结束”的警告像根细针,正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暗格里传来沈扶黎压抑的咳嗽,混着小然啃饼干的细碎声响。
他喉结滚动两下,转身时已调整好呼吸,朝王队长露出几分疲惫的笑:“王队,仓库爆炸时我们被锁在装卸区,这位兄弟——”他侧身挡住保安微微发抖的膝盖,“说能引你们过来。”
王队长的手电光扫过裴玄澈额角的血痕,眉峰皱起:“裴先生这伤?”
“货架倒了擦的。”裴玄澈抬手指向仓库方向,黑烟已经散得差不多,露出焦黑的铁皮墙,“里面可能还有幸存者,我听见有敲击声。”
“小刘!带两个人进去排查!”王队长立刻挥手,两名警察提着防爆盾冲进仓库。
他转而看向裴玄澈,语气缓和些,“您先跟我回局里做笔录,具体情况路上说。”
裴玄澈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他不能现在离开,暗格里还有沈扶黎和小然。
目光扫过警车侧门反光,他突然瞥见货车后厢缝隙里露出半截粉色发绳——是小然刚才玩闹时落在那里的。
“等等。”他踉跄一步扶住警车,指节抵着太阳穴,“可能有点脑震荡……能让我先打个电话给助理?她带着药。”
王队长点头:“去边上打,别走远。”
裴玄澈转身走向货车阴影,指尖刚触到暗格门的缝隙,里面就传来沈扶黎急促的低语:“阿澈?”
“是我。”他压低声音,指腹蹭过门板上的划痕,“警察要带我回局里,你们再躲半小时,等陆总信号。”
“不行。”沈扶黎的指甲隔着门板抠进他掌心,“我听见他们说要排查仓库,暗格在装卸区最里面,万一——”
“扶黎。”裴玄澈打断她,婚戒在两人相触的指缝间硌出红痕,“你戴着我的戒指,就是裴家明媒正娶的太太。”他声音放软,带着点哄孩子的意味,“帮我看着小然,等我回来给你买糖炒栗子,要最甜的。”
暗格里传来小然含糊的“要栗子”,接着是沈扶黎重重吸鼻子的声音:“……半小时。”
裴玄澈后退两步,指尖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摸出手机拨给林修,刚响第二声就被接起:“位置。”
“货车左后轮三公里外的废弃加油站。”裴玄澈望着王队长朝他招手的背影,“查陆总的资金流向,重点看半年前的海外账户。”
“明白。”林修的声音像块冰,“需要我留证据?”
“要活口。”裴玄澈的目光扫过保安缩成一团的背影,“他女儿在‘幽影’手里,盯着医院儿科病房。”
电话挂断的瞬间,王队长已经走到他面前:“裴先生?”
“抱歉,助理说马上到。”裴玄澈把手机揣进兜里,余光瞥见货车后厢的粉色发绳被风掀起,又轻轻落下。
警车鸣笛的声音刺破晨雾时,裴玄澈正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敲着膝盖——他在回忆刚才保安说的“幽影”高利贷,回忆陆总上周提到的东南亚资金链断裂,回忆沈扶黎三个月前收到的匿名威胁信里,那枚和刚才后视镜碎钻胸针同款的logo。
“裴先生?”王队长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您说被中年男子威胁,能描述下特征吗?”
“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左耳垂有颗黑痣。”裴玄澈顺口报出,其实那是他在仓库监控里瞥见的模糊影像,“对了,现场有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王队长从公文包里抽出个证物袋:“后车厢找到这个,沾着机油的手套。技术科在比对指纹,还有——”他压低声音,“仓库角落有个暗格,里面有带血的纱布,像是近期用过的。”
裴玄澈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望着窗外倒退的青山,山脚下那辆黑色轿车还停着,后视镜的碎钻在晨光里闪得刺眼。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个沙哑的男声:“裴先生,我是‘幽影’的清道夫。”
裴玄澈的手指扣住车门把手:“说。”
“半小时后,旧码头23号仓库。”对方的呼吸声突然粗重,“带现金,别报警。”
“凭什么信你?”
“沈小姐上周在便利店买的草莓牛奶,吸管是蓝色的。”对方轻笑一声,“够吗?”
裴玄澈的瞳孔骤缩。
他转头看向王队长:“能停下车吗?我助理把药落在酒店了,我得去取。”
王队长皱眉:“笔录——”
“就十分钟。”裴玄澈摸出影帝级别的疲惫神情,“头疼得厉害,吃片药就好。”
警车在路边停下时,裴玄澈已经把定位发给林修。
他踩着碎石走向旧码头,海风卷着鱼腥味灌进领口,23号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渗出霉味。
推开门的瞬间,灰尘扑了满脸。
他借着手机光扫过地面,水泥地上只有一行鞋印——42码,和“幽影”清道夫常穿的作战靴型号一致。
“人呢?”裴玄澈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
回应他的是纸张摩擦的声响。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纸条,墨迹未干:“真正的幕后主使就在你身边。”
海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纸条簌簌作响。
裴玄澈望着纸条末尾晕开的墨点,像滴未干的血。
他摸出手机想打给沈扶黎,屏幕却在这时亮起——是暗格的定位器,绿色的小点正在移动。
“扶黎?”他按下通话键,那边却传来忙音。
旧码头的汽笛突然响起,悠长而刺耳。
裴玄澈望着纸条上的字,喉间泛起腥甜——他突然想起,陆总昨天说要送沈扶黎的胸针,正是碎钻镶成的“幽影”图腾。
晨雾又漫了过来,模糊了远处的青山。
裴玄澈捏紧纸条,指节发白。
他望着手机屏幕上暗格定位的绿色小点,突然开始奔跑,风灌进领口,像有双手正掐住他的喉咙。
“扶黎。”他对着风低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