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澈的鞋跟几乎没发出声响。
他贴着门站定,左眼凑近猫眼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门外的光线被黑色阴影切割成碎片。
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并肩而立,最左边那个正低头看表,金属表链在廊灯下泛着冷光——和方才林修说的“至少两个”吻合,但多出来的那个,腰侧鼓着的形状像极了枪套。
“扶黎。”他转身时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比呼吸还轻,“三个,有武器。”
沈扶黎的手指还攥着他西装下摆,闻言猛地松开,发尾扫过他手背时带着凉意。
她后退半步,后腰的枪柄隔着衬衫硌得他掌心发烫,“黑鹰的人追来了?”
“可能性九成。”林修从窗帘后闪出来,短刀在指缝间转了个花,刀刃擦过沈扶黎发梢时带起细微的破空声,“他们要灭口,或者抢文件。”
裴玄澈的目光扫过茶几上摊开的资金流向表。
打印机还在嗡鸣,最后一页纸刚吐出来半角——那上面有瑞士联合银行的转账代码,足够让黑鹰在法庭上蹲穿牢底。
“老周的微型摄像机在我这儿。”他摸出钢笔拧开,银色笔帽里滚出米粒大的摄像头,“扶黎,你带文件走。林修,护好她。”
沈扶黎的瞳孔骤缩:“那你呢?”
“他们要的是活口还是文件?”裴玄澈扯松领带,指节抵在她后背上推着往窗户走,“如果是文件,我留下当诱饵;如果是活口……”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裴玄澈的命,比他们的枪金贵。”
林修已经推开窗户。
四月的夜风卷着玉兰香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啦作响。
沈扶黎单脚踩上窗台时,忽然反手拽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十分钟。”
“五分钟。”裴玄澈笑着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我数着秒呢。”
林修先翻出去,单手扣住外墙的砖缝,另一只手朝沈扶黎伸过来。
她踩上他掌心的瞬间,楼下传来汽车鸣笛——是老周的车?
还是黑鹰的支援?
裴玄澈没敢细想,转身抄起沙发上的靠枕砸向落地灯。
“砰!”
玻璃碎裂声混着脚步声炸响。
门外的人显然被惊动,金属钥匙在锁孔里乱转两下,接着是闷喝:“踹门!”
裴玄澈退到卧室门口,手按在床头的保险箱上。
这是他提前让人装的,密码是沈扶黎的生日。
他快速输入数字,把微型摄像机和半张资金流向表塞进去,转身时听见“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人呢?”
“卧室!”
脚步声像暴雨般砸过来。
裴玄澈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砸向冲在最前面的男人,玻璃罩子碎在对方额角,血珠溅到他白衬衫上。
他趁机闪进卫生间,反手锁门,摸出手机的动作快得几乎要把屏锁按碎。
“110吗?”他贴着瓷砖蹲下,听见外面有人踹门,“x路17号别墅,三个持械男子闯入,目标是屋内文件……对,可能涉及金融犯罪,请求紧急支援。”
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裴玄澈挂了电话,摸到马桶水箱后的备用手机——这是林修给他的加密机,他快速给沈扶黎发了条消息:“已报警,安全屋见。”
“咔嚓!”
门闩断裂的瞬间,他把手机塞进排水管道。
沈扶黎的指甲掐进林修手背时,正攀着二楼的落水管往下滑。
风灌进她领口,吹得后颈发凉——她能听见别墅方向传来的动静,玻璃碎响、男人的骂声,还有裴玄澈故意弄出的脚步声。
“抓紧。”林修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单脚勾住一楼阳台的栏杆,另一只手扣住她手腕,“最后两米,跳。”
她松开落水管的刹那,重心猛地往下坠。
林修拽着她转了个身,后背撞上爬满常春藤的围墙,两人顺着墙根滑进灌木丛。
沈扶黎摸到口袋里的文件,纸张边缘被冷汗浸得发皱——那是裴玄澈冒险塞给她的半张资金流向表,和微型摄像机里的内容拼起来,足够钉死黑鹰。
“走。”林修扯了扯她衣袖,“他们追出来了。”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沈扶黎蹲在灌木丛里,看着三辆黑色轿车从别墅 driveway 冲出来,车灯像两把利刃劈开夜色。
她攥紧文件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疼——裴玄澈留在别墅里,而她连回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安全屋在城郊废弃的汽修厂二楼。
林修用钥匙打开卷闸门时,铁锈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沈扶黎刚把文件摊在破桌上,门就被撞开了。
“裴玄澈!”她扑过去,撞进他怀里。
他衬衫前襟有血渍,额角肿起个青包,却还笑得像没事人似的,“我就说五分钟。”
“老周的车在路口接的我。”他捏了捏她后颈,转头对林修挑眉,“你这安全屋选得不错,监控盲区,前后都有逃生路。”
林修没接话,他盯着桌上的文件,手机突然在裤袋里震动。
接起的瞬间,他脸色骤变:“什么?确定?”
沈扶黎的手指悬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
她刚黑进黑鹰的内部系统,屏幕上跳出来的文件夹让她呼吸一滞——“全球金融市场冲击计划”,日期是三天后。
“他们要在瑞士联合银行转账的不是资金。”林修挂断电话,指节抵着太阳穴,“是病毒程序。一旦注入,能同时篡改十个国家的证券交易数据,到时候……”
“到时候他们就能用假数据做空,再用真资金抄底。”裴玄澈的声音像结了冰,他抓起一份文件,“这上面的高层名单,有三个是瑞士央行的顾问。”
沈扶黎的键盘敲得噼啪响。
她调出转账记录,最后一笔的备注栏里,“FINAL”三个字母红得刺眼。
“三天后下午三点,瑞士时间。”她抬头时眼眶发红,“必须在这之前切断他们的网络节点。”
“我联系了陆总。”裴玄澈摸出备用手机,屏幕上是未读的二十条消息,“他说能调动华尔街的技术团队,但需要确切的节点位置。”
林修突然竖起食指。
汽修厂外的风声变了。
原本的沙沙声里,混进了橡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不是一辆,是三辆。
沈扶黎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她听见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是皮鞋底碾过碎玻璃的脆响,很慢,像在丈量距离。
裴玄澈挡在她前面。
他能摸到后腰的枪柄,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在提醒他什么。
林修退到窗边,短刀在掌心转成一片寒光。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住了。
一楼卷闸门被踹开的巨响里,沈扶黎听见裴玄澈低声说:“别怕。”
他的手指虚按在她手背,而门外的脚步声,正一阶一阶,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