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碾过减速带时,沈扶黎的膝盖重重磕在驾驶座靠背上。
后车的远光灯穿透后窗,在裴玄澈绷紧的下颌投下冷白的影——他正盯着后视镜里那两辆紧咬不放的黑色越野车,指节捏得泛白。
“李明,能甩开吗?”林修从后座探身,手机屏幕贴着车窗,“他们装了军用级追踪器,信号屏蔽也锁着咱们的位置。”
“试试辅道。”李明的掌心沁着汗,方向盘在他手下转了个急弯,车子擦着护栏划过,沈扶黎被甩进裴玄澈怀里。
他手臂像铁箍似的圈住她,喉结抵着她发顶闷声说:“别怕。”
沈扶黎摸到他西装下的枪套,金属冷得刺骨。
这是半小时前在后台,林修塞给裴玄澈的——“张伟的人带家伙,防着点”。
此刻那抹冷意透过布料渗进她皮肤,她突然想起裴玄澈掌心的伤口,刚才被安全带扣压得泛着淡红。
“前面两百米右转。”林修突然敲了敲前挡风玻璃,“辅道尽头有个旧仓库,我黑了附近监控,能躲十分钟。”
越野车的鸣笛声炸响在耳畔。
沈扶黎抬头,看见裴玄澈眼尾的红痣因紧绷而微微凸起——那是他情绪翻涌时的标志。
他低头吻她发心,声音轻得像叹息:“等下我先下车,你跟在林修后面。”
“不行。”沈扶黎攥住他西装下摆,“要一起。”
李明猛踩刹车,车子在辅道入口划出半道弧线。
后车的保险杠几乎贴上他们的车尾,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灌进车窗。
林修已经推开车门,反手拽她:“黎姐,走!”
裴玄澈把她往林修怀里一送,自己转身挡在车侧。
沈扶黎踉跄着往前跑,余光瞥见他摸出枪,在夜色里抬臂的动作利落得像道影子。
仓库铁门“吱呀”一声被林修推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李明冲进来锁门,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我改了仓库电路,三分钟后断电,他们的热成像仪会乱码。”
沈扶黎靠着潮湿的砖墙喘气,听见外面传来急刹车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裴玄澈最后一个冲进来,西装肩线被勾破道口子,额角沾着灰。
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掌心的血痕蹭在她后颈,带着体温的痛:“伤到没?”
“我没事。”沈扶黎捧住他脸,用拇指蹭掉他脸上的灰,“你呢?”
“小伤。”裴玄澈低头吻她指尖,目光扫过仓库角落——李明正蹲在地上,用笔记本电脑连接临时信号;林修贴着门,耳朵抵着门缝听外面动静。
“张伟的人有六个。”林修回头,“两个守车门,四个往这边来了。”
“还有两分钟。”李明敲键盘的声音很急,“我黑了他们的对讲机,现在——”
“叮”的一声,笔记本屏幕亮起。
李明抬头,眼底闪着光:“找到了!张伟的私人飞机改到九点半起飞,现在正在做最后检查。”
裴玄澈的手指突然收紧,掐得沈扶黎腰侧发疼。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半小时前在慈善晚会,他们冒死偷拍到的“夜影”核心名单里,最后一个名字被加密,而张伟是解开密码的关键。
如果让他上了飞机,所有线索都会断在新加坡。
“黎黎。”裴玄澈低头,鼻尖蹭着她鼻尖,“我需要你帮我引开他们。”
沈扶黎立刻摇头:“要去一起去。”
“听我说。”他捧住她脸,拇指重重压在她唇上,“仓库后面有个通风管道,林修能带你出去。我引开那四个,李明黑了机场系统,二十分钟后有辆送货车会停在货运通道——”
“阿澈!”沈扶黎急得眼眶发红,“你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们有枪——”
“那又怎样?”裴玄澈笑了,眼尾的红痣像团烧起来的火,“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拿来护你的。”
外面传来铁器碰撞的声响,是追击者在撬门锁。
林修突然扯了扯裴玄澈袖子:“老裴,通风管道够宽,我和黎姐能挤。你带着李明走另一边,我数到三——”
“一。”
裴玄澈猛地吻住沈扶黎。
这个吻带着狠劲,像要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揉进她骨血里。
沈扶黎尝到铁锈味,才发现他咬破了自己嘴唇——不是为了疼,是为了让她记住这刻的温度。
“二。”
林修已经背起李明的笔记本,拽着沈扶黎往仓库角落跑。
通风口的铁网被李明用瑞士军刀撬开,锈渣扑簌簌掉在她脚边。
“三!”
裴玄澈的枪声在身后炸响。
沈扶黎被林修推进管道时,最后看见的画面是他逆着光的侧影:西装下摆被风掀起,手里的枪还在冒烟,而他望着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
管道里很黑,只能听见林修粗重的喘息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沈扶黎摸出兜里的东西——是裴玄澈刚才塞进来的,他常用的银色袖扣,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她攥紧那枚袖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到了。”林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管道出口正对着机场货运通道,一辆蓝色送货车亮着双闪,驾驶座的灯映出“生鲜配送”四个字。
沈扶黎爬出管道时,手机突然震了震。
信号恢复了,屏幕上是裴玄澈的消息:[黎黎,去货仓第三排箱子,密码是你生日。
]
她冲进货车货仓,掀开第三排的泡沫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几个黑色U盘,最上面压着张纸条,裴玄澈的字迹力透纸背:[夜影所有罪证,包括张伟的犯罪记录。
]
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李明的定位:[老裴在1号航站楼,被围了。
]
沈扶黎攥紧U盘,转身对司机喊:“去1号航站楼!快!”
司机踩下油门的瞬间,她看见后视镜里的天空——张伟的私人飞机正划过夜幕,机翼灯像颗坠落的星。
而在更远处,1号航站楼的玻璃幕墙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被四个男人围住,他的西装已经破了,却还在笑,笑得像团烧不尽的火。
“裴玄澈!”沈扶黎拍着车窗大喊,眼泪糊了满脸。
货车轮子碾过减速带的颠簸里,她摸到兜里的袖扣,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等他们赶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林修开了间顶楼套房,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李明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文件;裴玄澈靠在沙发上,衬衫被撕开几道口子,肩窝处的枪伤正渗血——他坚持要等沈扶黎回来才处理。
“笨蛋。”沈扶黎跪在他脚边,用酒精棉擦他伤口,“疼不疼?”
“黎黎吹吹就不疼了。”裴玄澈笑着,却在她吹气时猛地抽了下,“嘶——”
“活该。”沈扶黎红着眼眶给他贴创可贴,“下次再敢自己冲——”
“没有下次。”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次之后,我们只做一件事。”
“什么?”
“结婚。”
林修突然咳了声:“咳——二位,资料里有重大发现。”
李明把电脑转向他们,屏幕上是张名单,最后一行名字用红笔标着:“夜影”实际控制人——裴明远。
裴玄澈的瞳孔猛地收缩。
沈扶黎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叹息:“我爸?”
“不止。”林修点开另一个文件,“还有你母亲当年的车祸报告,刹车线被人为剪断,而当天接触过她车的人——”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炸响。
沈扶黎猛地抬头,裴玄澈已经把她护在身后。
林修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李明快速关闭电脑。
四个人的呼吸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敲在鼓面上的点。
敲门声又响了,比刚才更急。
裴玄澈对林修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自己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的灯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模糊的白。
沈扶黎攥紧他衣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而那扇门后,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