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扣上的瞬间，沈扶黎的指甲几乎掐进裴玄澈的肩窝。
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她手背，混着他伤口渗出的血，黏腻得让她鼻尖发酸。
“扶黎。”裴玄澈轻声唤道，指腹轻轻擦过她发间的雨珠。
他能看到她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就像被揉碎的星星，“先处理伤口。”
沈扶黎这才惊觉自己还紧紧攥着他湿透的外套。
她手忙脚乱地去解他衬衫的纽扣，纱布上浸透的血在布料上晕开，形成暗花，比刚才在雨中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酒精棉碰到伤口的刹那，裴玄澈喉结滚动，额头上的汗水混着雨水滴落在她手腕上——明明疼得厉害，他却偏要笑着说：“不疼，你轻点儿。”
“裴玄澈，你撒谎。”沈扶黎的眼泪滴落在他锁骨上，混合着未擦净的酒精，刺痛不已，“上次你拍武戏摔断肋骨都没皱过眉，现在……”她突然停住，手指用力捏住新纱布，“等解决了这些事情，我要你每天给我看三次伤口，少一次就罚你抄《外科护理学》。”
裴玄澈被她逗得轻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带动伤口一阵抽痛。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好，我抄十遍。”
窗外突然传来轮胎碾过积水的刺耳声响。
林修举着望远镜的手猛地一僵，望远镜砸在茶几上：“三辆黑玫瑰——暗影的车。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明的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扯了扯耳机线，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服务器被反追踪了。我半小时前传给线人的加密文件，可能带有定位木马。”
沈扶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望着裴玄澈肩上重新渗出的血，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旧仓库，那个举着枪向他们开枪的男人手腕上，也纹着黑玫瑰。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先联系警方。”裴玄澈扯过茶几上的行动路线图，雨水在“暗影总部”四个字上晕开了墨痕，“扶黎，把我西装内袋里的U盘给我。”
沈扶黎伸手探进他湿冷的西装内袋，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外面传来重物撞门的闷响。
门框吱呀作响，就像随时会断裂的朽木。
她紧紧攥住U盘，转身时撞翻了医药箱，棉签撒了一地。
裴玄澈已经拨通了电话。
他背对着门，声音低沉得像暴雨前的雷声：“陈队，我是裴玄澈。暗影的人追到安全屋了，坐标发给你。我们手里有他们近三年的犯罪证据，需要支援。”
电话那头的陈队声音带着风声，显然已经在行动：“五分钟后到。你们锁好门窗，千万不要露头。”
挂了电话，裴玄澈转身，正好看见沈扶黎蹲在地上捡棉签。
她的发尾滴着水，粘在颈侧的碎发被雨水黏成一绺，后颈那颗淡粉色的小痣若隐若现——那是他们高中时她翻墙摔的，他替她涂了三个月的药。
“扶黎。”他走过去，弯腰把她连人带棉签一起抱了起来，“别捡了。”
“会扎到脚的。”她还在挣扎。
“我背你。”他把她往肩上一扛，沈扶黎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勾住他的脖子。
裴玄澈走到沙发边把她放下，转身时伤口又裂开了一道缝，疼得他呼吸一滞——但他没让她看见。
林修突然拍了下桌子：“陈队的车到了！”他扒着窗帘缝隙往外看，警灯的红光在他脸上闪烁，“三辆特警车，还有两辆防弹装甲车。”
撞门声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沈扶黎听见外面有人用对讲机喊“撤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紧紧攥着裴玄澈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指腹——那是他学打拳时磨出来的，说要保护她。
门被敲响时，李明已经黑进了外面的监控系统。
他向林修点了点头，林修这才拉开门链。
陈队穿着防弹衣挤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枪的特警：“裴先生，沈小姐，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他指了指李明的电脑，“先把资料传过来，我们需要确认证据链。”
沈扶黎把U盘递给裴玄澈。
他把U盘插在电脑上，屏幕立刻弹出加密界面。
李明扫了一眼代码，挑了挑眉：“Zero的加密方式？难怪暗影破解不了。”
裴玄澈没有说话。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想起三个月前在录音室，沈扶黎趴在他的键盘上吃棒棒糖，看着他敲下这段代码时说的话：“要是哪天我们被坏人追，就用这个藏证据好不好？”现在想来，倒像是未雨绸缪的预言。
“资料全了。”李明敲下回车键，“二十七个犯罪现场监控，十二份财务流水，还有暗影核心成员的通讯记录。”
陈队翻看着平板里的资料，瞳孔微微收缩：“这些足够端掉他们整个组织了。但……”他抬起头，“我们发现暗影有个叫‘幽灵’的核心成员，所有行动指令都经他手转发。这个人身份成谜，你们有线索吗？”
沈扶黎和裴玄澈对视了一眼。
她想起三天前在废弃工厂捡到的碎纸片，上面的邮箱后缀是“skytech”——那家科技公司的服务器，曾黑过她三次社交账号。
“查skytech的高层。”裴玄澈说，“重点查近五年突然升职的技术主管。”
林修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滑动。
他调出skytech的年报，放大董事会合照：“周明远，技术总监，三年前从项目组组长直接升到总监。”他划到下一张图，“上周他出席慈善晚宴，手腕内侧有黑玫瑰纹身。”
沈扶黎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雨中那个举枪的男人，突然明白为什么暗影能这么快找到安全屋——周明远掌管着skytech的网络安全系统，要反追踪他们的服务器太容易了。
“陈队。”裴玄澈把平板转向警方指挥官，“这是周明远近三个月的行程记录。他今晚十点会去城郊仓库取一批货，根据通讯记录，那是暗影的新型毒品样本。”
陈队的手指在平板上点了点：“我们会在九点半布控。裴先生，沈小姐，你们需要配合我们做诱饵吗？”
“不。”沈扶黎按住裴玄澈要说话的手，“我们已经暴露了。但……”她勾住裴玄澈的小指，“我们可以去仓库对面的居民楼，用无人机帮你们监控。”
裴玄澈垂眸看着她交叠的手指。
她指甲上还沾着他的血，就像一朵开败的红玫瑰。
他突然想起下午在酒店，她窝在他怀里看《冰岛极光攻略》时说的话：“等结束了，我们要在极光下接吻。”现在他只希望，这个“结束”能来得快些，再快些。
夜色渐深时，安全屋外的雨终于停了。
李明收拾好电脑，拍了拍裴玄澈的肩膀：“我们先回情报组，有情况随时联系。”林修把车钥匙扔给他：“开我的车，防弹的。”
沈扶黎站在窗边，望着两人的车消失在巷口。
裴玄澈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冷吗？”
“不冷。”她转身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颈窝，“裴玄澈，我刚才在资料里看见，暗影三年前绑架过一个小女孩。”她的声音有些闷，“那个小女孩，和我小时候被绑架的情况很像。”
裴玄澈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蹲在废弃仓库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打了人生第一个报警电话。
后来警察冲进去时，小女孩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只缺了耳朵的布熊——和沈扶黎床头那只一模一样。
“扶黎。”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等抓住周明远，我们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沈扶黎点了点头。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远处传来特警装甲车发动的轰鸣声。
裴玄澈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队的消息：“准备出发。”
他牵起她的手，指腹轻轻擦过她腕间的红绳——那是他们高中时在月老庙求的，说要“缠一辈子”。
现在红绳已经褪了色，却比任何时候都缠得更紧。
“走吧。”他说，“去做最后的猎人。”
夜色深沉如墨。
裴玄澈和沈扶黎跟着特警小队穿过小巷，远处仓库的灯牌在雨雾中忽明忽暗。
风卷着潮湿的气息掠过他们的发梢，带起沈扶黎颈间的红绳，在夜色里晃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