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顶灯在铁皮屋顶下投下冷白的光,沈扶黎的指尖还残留着裴玄澈掌心的温度——刚才他替她系安全带时,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腕上那道浅红的擦伤,像片羽毛扫过心尖。
林修的手机在寂静里响得格外刺耳,他扫了眼来电显示,喉结动了动:“裴氏法务部,说老夫人的律师团要谈和解。”
沈扶黎的睫毛颤了颤。
三天前在发布会上,裴家老夫人还通过助理放话“沈小姐莫要血口喷人”,此刻却主动求和?
她转头看向裴玄澈,他垂着眸,指节抵着下颔,虎口处的擦伤结了浅痂,在灯光下泛着淡粉。
“和解?”他突然笑了,声线像淬了冰,“她该是看全网证据压得裴氏股价跌了八个点,怕再闹下去裴家百年招牌砸在她手里。”
林修把手机开了免提,听筒里传来法务总监略带急促的声音:“对方律师说愿意赔偿两千万,条件是沈小姐和裴影帝不再追究老夫人与赵天成的关联。”李明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电脑屏幕映得他眼尾发亮:“老夫人的私人飞机确实改了航向,现在停在济州岛机场,但她的海外账户半小时前有三笔大额转账,目的地是加勒比海离岸公司。”
“转移资产。”裴玄澈的指节捏得发白,突然握住沈扶黎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磨着自己的手背,像在确认什么。
“扶黎,你怎么想?”他侧过脸,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要接受和解,还是继续?”
沈扶黎望着他眉骨下那道淡疤——那是三年前为替她挡狗仔的摄像机留下的。
当时他护着她躲进保姆车,血顺着下巴滴在她白裙子上,却还笑着说“没事,不疼”。
此刻她想起发布会上他说“谁要动她,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喉间突然发紧。
“和解是陷阱。”她声音很轻,却像钉子钉进铁皮墙,“老夫人想用两千万买我们闭嘴,好让赵天成彻底脱身。”
林修把伸缩警棍在掌心转了半圈,“咔嗒”合上:“我同意。赵天成能买通保镖闯发布会,能买水军黑扶黎半年,这种人不可能乖乖坐牢。”李明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他脸上明灭:“刚才查了赵天成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他和东南亚几个地下势力有联系——他在找退路。”
裴玄澈突然起身,黑色西装勾勒出肩线,走到投影仪前调出赵天成的资料。
光斑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阴影:“明天一早把证据同步给经侦支队。扶黎,你跟我去做笔录。”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沈扶黎额前的碎发乱了,“林修盯着老夫人的律师团,李明继续监控赵天成的资金流向。”
“明白。”林修把手机揣进裤袋,金属扣撞出轻响。
李明的键盘声骤然密集,像暴雨打在铁皮屋顶。
沈扶黎望着裴玄澈绷紧的后颈,突然伸手勾住他腰,额头抵在他肩胛骨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点血痂的铁锈味,让她想起发布会现场他替她挡碎片时,后背蹭在舞台边缘的声响。
“害怕吗?”他低头吻她发顶,声音闷在发间。
“不怕。”她吸了吸鼻子,“但我怕你再受伤。”
裴玄澈转身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旋:“上次你为了帮我澄清,在直播里被黑粉骂到凌晨三点,眼睛肿得像兔子。”他指腹摩挲她耳后,“这次换我当兔子。”
沈扶黎被他逗笑了,抬头时却撞进他泛红的眼尾。
原来他也怕——怕她再被推到风口浪尖,怕自己护不住她。
第二天的经侦支队走廊飘着咖啡味。
沈扶黎坐在木椅上,裴玄澈半蹲着替她理了理袖口,遮住那道擦伤。
“沈小姐,请跟我来。”女警站在门口,朝她点头。
裴玄澈的手在她手背捏了捏:“我就在外面。”
笔录做了三个小时。
沈扶黎说出赵天成如何买通狗仔伪造她和顶流的亲密照,如何买营销号编造她“插足豪门”的谣言时,窗外的阳光从东墙移到了西墙。
等她推开门,裴玄澈正倚着窗,手里攥着冷掉的咖啡,见她出来,立刻直起身子,西装裤缝笔挺得像刀裁。
“结束了?”他接过她的包,指尖悄悄勾住她小指。
“嗯。”她望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你昨晚没睡?”
“李明说赵天成的手机信号在码头消失后,又在公海出现——他可能上了渔船。”裴玄澈替她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但证据链完整,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国际刑警也能抓他回来。”
三天后,林修的电话在凌晨四点炸响。
沈扶黎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听见林修压抑的兴奋:“赵天成在菲律宾被抓了!海关查到他用假护照,现在正在引渡回国内的路上。”
裴玄澈立刻翻起身,床头灯亮起,照得他眼尾发红。
沈扶黎扑进他怀里,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结束了?”她哑着嗓子问。
“结束了。”他吻她湿润的眼角,“我们赢了。”
仓库里的庆祝很安静。
李明开了罐冰啤酒,林修煮了姜茶——沈扶黎这两天受凉,总咳嗽。
裴玄澈把她按在沙发上,用热毛巾敷她发冰的脚:“明天去看医生。”“知道啦。”她捧着姜茶,看暖黄的灯光里,三个大男人凑在电脑前看赵天成被押上警车的新闻,李明敲键盘的手都在抖,林修的警棍在桌上敲出“哒哒”的节奏。
“接下来该过点安生日子了。”裴玄澈突然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仓库静了一瞬。
李明和林修同时转头看他,沈扶黎也愣住——他很少说“安生”这种词,从前总说“等忙完这阵子”,可“这阵子”永远没个头。
他握住她的脚,掌心的温度透过毛巾渗进来:“想去马尔代夫吗?或者瑞士?你不是说想看阿尔卑斯山的雪?”
沈扶黎的眼睛慢慢弯起来。
她想起十七岁那年,两人躲在音像店后巷吃烤肠,她舔着融化的冰淇淋说:“等我红了,要去瑞士看雪,要住有壁炉的小木屋,要在雪地里接吻。”裴玄澈当时笑得呛到,烤肠掉在地上,现在却认真地把这些话记了十年。
“好。”她摸他的脸,“但得等你把新电影拍完。”
“不拍了。”他突然说,“我推了三部戏,经纪人差点没把我骂死。”
沈扶黎瞪圆眼睛:“裴影帝要退圈?”
“不退。”他低头吻她指尖,“只是想多留点时间给我们。”
林修突然清了清嗓子:“喂喂,单身狗还在这儿呢。”李明笑骂着扔了包薯片过去,仓库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
沈扶黎靠在裴玄澈肩上,听着他们闹,觉得连空气里的灰尘都泛着甜。
这样的平静只持续了七天。
第八天清晨,仓库的铁皮门被敲得“咚咚”响。
林修拎着警棍去开门,回来时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没有邮票,只有潦草的“小心”两个字。
沈扶黎的心跳突然快了。
裴玄澈拆开信封,一张照片滑出来——是他们四天前在超市买牛奶的监控截图,背景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却能看清他手里的手机正对着他们。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赵天成的人还在,你们死期不远。”
裴玄澈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抬头时,沈扶黎看见他眼里的狼光又回来了——那是发布会现场,他说“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时的眼神。
林修的警棍“咔嗒”弹开,李明的电脑已经亮起蓝光。
仓库外,乌鸦的叫声再次响起,沙哑得像把钝刀,割开了刚结好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