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还停在苏挽月的脸颊上，温度透过指腹传来，像一缕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他喉间泛起腥甜——这不是虚妄天幕里的幻影，是真实的、带着活人气息的温度。
可下一秒，他后颈的巫纹突然像被火灼般刺痛，皮肤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猛地抬头，血月的青光已漫过整片天泣峡谷，冷冽如刀锋划过每一寸岩石，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味和某种不属于现世的低频嗡鸣。
峡谷深处，一道幽黑的能量从地脉中渗出，像是逆流的暗潮，在空气中留下焦黑痕迹。
那些本该反射月光的岩壁此刻却吞噬光线，如同黑洞张开的嘴。
“锁链逆冲核心了。”苏挽月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她抬手按住颈间，崩解的锁链纹路渗出淡金血珠，落在石面上发出细碎的“滋”声，“每断一寸，我都能触到……初代巫王的命魂。”
陈墨的双生瞳不受控地翻涌，像是有两股旋涡在他眼底交错旋转。
他看见血月内部有团黑影在扭曲，像是被封印千年的活物正挣破茧壳，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骨骼断裂般的闷响。
当最后一截锁链崩断时，金色光流如利箭穿透月面，炸出的缺口里，一滴漆黑液体缓缓凝结成眼——那纹路与他后颈的巫纹、天枢子的结晶、虚影之子的契约环如出一辙，连那种隐隐作痒又刺痛的感觉也如出一辙。
苏挽月的指尖刚碰到那只眼，它突然睁开。
陈墨后颈的巫纹瞬间爬满脊背，新的纹路里竟缠着一道金线，与苏挽月颈间刚愈合的伤痕严丝合缝，像是两道本就该连接的生命脉络。
“这是……”他的话被山崩般的轰鸣碾碎。
血月开始坠落，坠向的方向——正是幽冥海的反物质旋涡中心。
随着血月靠近，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像是某种液态的黑暗正在缓慢渗透。
四周的岩石表面浮现出奇异的镜面光泽，映照出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世界：倒悬的山脉、扭曲的人影，甚至还有自己模糊的背影在冷笑。
“小心反物质！”陈墨拽住苏挽月往岩壁躲，可整座赤炎山脉突然被青灰色雾气包裹，湿冷而黏稠，像是某种腐烂生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双生瞳自动张开，映出阿九溃烂的身影——那山魈残魂的绿光眼睛里全是惊恐，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噬忆绦吞的亡灵残魂！在和反物质结晶融合……你心脏里的巫纹漩涡，是它们的共生载体！”
话音未落，一道冷光刺穿陈墨左眼。
剧痛让他踉跄后退，虚影之子的残魂竟从光屑里凝聚，判官笔的青铜尖仍插在他眼眶，冰冷的金属贴着神经颤动，血腥味瞬间溢满口腔。
陈墨左手死死攥住插在眼窝的笔杆，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掌心形成温热滑腻的血膜。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着苏挽月的惊呼，还有远处岩石碎裂的回响。
这时，阿九的胸膛突然绽开血花——那是山魈王的本命精血，泛着妖异的金红，将周围的反物质能量灼出嗤嗤响的青烟，像是烧焦的布料混合着铁锈的味道扑鼻而来。
“别愣着！”阿九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溃烂的手掌按在陈墨后背，精血化作光流灌进他体内，炽热如熔浆沿着脊椎蔓延。
陈墨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虚影，青面獠牙，周身缠着锁链，正是传说中的玄冥真身：“吞噬无间真身？天真！巫族觉醒者真正的祭品，是‘所有未完成的执念’！”
“执念？”陈墨咬着牙重复，右眼余光瞥见燕无疆的身影。
那失忆镖师的掌心浮起暗红血印——前朝皇族的标记，正与地脉共鸣震颤，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大地深处的脉搏。
他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锁链，竟在陈墨分神的刹那，刺入峡谷核心。
金色能量乱流与虚影之子的光屑相撞，爆发出刺目白光，空气都被撕裂出细密的波纹。
陈墨被迫闭眼，再睁眼时，半空浮起几行焦黑残章——天道盟的阵法纹路：“当巫纹漩涡吞尽山魈精血，现世与虚妄之境的界限……”
“轰！”
陈墨突然被反物质能量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肋骨几乎断裂，胸口一阵闷痛，仿佛有人用钝器反复捶打。
他摸到心脏位置，巫纹旋涡正在发烫，像要把肋骨烧穿。
苏挽月扑过来拽他，手腕上却浮现出与脖颈相同的锁链纹路，泛着幽光，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和血月裂痕。
“用噬忆绦逆吞！”苏挽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能帮你引动锁链——”
陈墨咬碎舌尖，血腥味弥漫口腔，咸腥中夹杂一丝苦涩。
他强撑着双生瞳，召唤出噬忆绦的黑雾，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笼罩四周。
可当黑雾触到血月裂痕时，瞳孔里突然映出一张癫狂的脸——是初代巫王！
那无间真身的反物质锁链穿透他心脏，蛊虫从伤口钻出来，在血肉里重组出新的纹路，形成闭环，仿佛无数细针同时刺入灵魂深处。
“这是……灵魂闭环？”陈墨的声音在发抖。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脚底往头顶爬，像是所有未说出口的话、未报的仇、未圆的愿，都被这闭环抽走，化作养料。
阿九的身影彻底淡了，最后一丝绿光扫过陈墨心口的玉佩：“山魈精血……快用完了……”
虚影之子的残魂开始消散，判官笔“当啷”坠地，金属撞击岩石的声音清脆而遥远。
燕无疆跪在地上，皇族血印黯淡如死灰。
他抬头看向陈墨，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抱歉，来晚了。”
苏挽月的锁链纹路爬上手臂，她与陈墨交握的手在发烫，指尖微微颤抖，仿佛两人之间仅剩的温暖即将熄灭。
陈墨突然听见地核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苏醒。
他后颈的巫纹疯狂蠕动，视线模糊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赤炎山脉的地核里，一道青面獠牙的虚影正缓缓抬起头。
而在那虚影背后，一个由纯粹反物质构成的深渊正悄然张开，吞噬一切光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