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殿下,今日宴会上您饮了不少酒,这是吴大夫特意给您煎的醒酒汤......”
趴在太子妃床头的太子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
即便饮了酒,一张本就惨白瘦削的脸上,更加没了血色,比天上孤寂的月色还要清冷。
“出去.....”
太子抬手捏了捏眉心,狭长的眼眸半眯,看向身后的侍从,目光却冷的瘆人。
那侍从被这不怒自威的目光吓的一哆嗦,手里的药碗差点都没拿住。
“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身后传来另一个太子的暗卫青云的声音,端着药碗的内侍抬眸看了一眼青云,眼神里流露出感激,手脚麻利的起身退下了。
太子一见到是青云,便直了直身子,扶着床榻,从地上坐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过去。
“青云,事情如何了?”
太子抬手撩开了缀满珍珠的纱帘,来到外间的雕花木椅旁坐了下去,抬眸看向青云。
青云拱手道:
“殿下,能够接触到太子妃药罐和药的人,属下都暗中调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不妥之处,而且这些人,都是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的老人,还是当初太子妃染上风寒的时候,殿下您亲自指派过去的......”
太子一手支在扶手上,手指轻轻瞧着桌子,似在回忆着当初这些人的品行。
“继续说。”
太子的暗卫是从小就跟在太子身边保护的人,对于东宫的事情,有些地方甚至比太子这个东宫之主都了解。
东宫之前和丞相府走的近,底下的丫鬟和侍从来往丞相府,也是常有的事。
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青云拱了拱手,又继续说:
“殿下,属下又派人去了他们的家中,却发现有一人家中特别贫苦,照理说,在东宫当差的丫鬟,月钱都不会少,而且在来东宫伺候之前,为了东宫的名声,家底都会调查清楚,不会有什么赌徒......”
太子拧起了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属下直接去抓了那丫鬟过来盘问,没想到都还没用刑,她就全都招了......是原本派去和丞相府传递消息的翠儿......”
青云从身上找出一张按着血手印的认罪书,展开之后,递了过去。
“殿下,这是翠儿亲口承认的,自从太子妃染了风寒,开始服药之后,每天晚上,她都悄悄的把那药盖子泡在有毒的水里,久而久之,药盖就被毒物渗透,无法洗去......”
“白天不管是哪个丫鬟煎药,罐子里的水滚了之后蔓上盖子,毒就这么顺其自然的进入了药里......”
青云的话音落地,大殿上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静的仿佛能听见逐渐加快的呼吸声。
“咳咳咳......”
太子因为一阵剧烈的咳嗽,手里拿着的纸也跟着抖动。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被咳在惨白的纸上,密密麻麻的喷满了整张纸,连上面的字迹都快被掩盖。
“殿下!殿下——快!快传吴大夫!快——”
太子被侍从们扶到了一边的小塌上,薄唇依旧泛着一阵不自然的暗红色,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
染了血渍的胸口还在不停的上下起伏。
太子感觉胸口一阵烦闷,闷的生疼,疼的喘不过气。
为什么?
为什么丞相府会对太子妃下毒手?明明在围猎之前,两家还是你往我来,丞相府还对东宫礼敬有加,为什么......
“为什么丞相府早在太子妃风寒的时候,就开始下手?明明那个时候,白薇还差点成为东宫的侧妃......”
等等!侧妃?!
白薇钟情云湛不是秘密,她又是丞相府嫡女,权臣赵家的嫡出外甥女,她怎么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侧妃?!
所以太子妃之位,他们......他们要取而代之!!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太子哥哥,我今日带了太子妃最喜欢的茉莉花,她要是一醒来就看见最喜欢的花,一定会......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啊?”
荣安亲自捧着的茉莉花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高洁的白色瞬间被死寂的暗红染上,莫名看着有些恐怖。
可是太子一看见荣安来了,像是瞬间有了力气似的,从小塌上起身,抓着荣安的肩膀,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似的,问道:
“荣安,孤知道,你之前在东宫的时候,还特意刁难了燕王妃,经过了紫山围猎一事,你竟然还拜托了燕王妃帮你找吴大夫来给太子妃治病,你忽然变得这么相信她,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荣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些懵,对上太子这陌生又阴鸷的眼眸,荣安怔住了。
她和太子一起长大,却从没见过太子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太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荣安?荣安?你说啊!”
荣安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能不能告诉太子......
她今日明明只是想带了太子妃最喜欢的花儿来探望,只想太子妃快点好起来,这样太子哥哥也能快点振作起来,重新带着身为太子的使命回到朝堂之上。
大周的江山,大周的百姓都需要太子哥哥!
这,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子哥哥,我......”
谁知太子忽然松开了抓着肩膀的手,荣安一下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桌角。
可是面前的太子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布满血丝的双眸中逐渐迸发狠厉,一个转身,抬手就拍下了桌上的花瓶。
砰的一声,瓷片四溅。
殿上的丫鬟都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最近实在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想不通,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希望我深爱的人死!丞相府也是,母后也是!我到底,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连一个心爱的人都护不住......”
“我明明那么努力,一天都不敢松懈,一松懈母后就对我冷眼,父皇便不待见我,我不容易成为了太子,可是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九弟他、他还处处都胜过我这个太子......为什么......”
太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弱,话还没说完,他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正好被背着药箱赶来的吴谦看见了,他大叫一声不好,便冲了进去。
殿上的再次陷入一片慌乱。
没有人注意到,里间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太子妃,眼角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