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洲突然抓住她的手,灼热的呼吸扫过她颤抖的睫毛。
输液管随着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军婚离不了,现在更加离不了。”
垂落的发丝挡住了秦盈通红的眼眶:
“下次再这么胡闹……”
话音戛然而止,她深吸口气,站起身走向门口:
“我去叫医生。”
张建国带着护士匆匆赶来时,傅寒洲正握着秦盈的手,拇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
他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翻着检查报告, 反复确认各项数据,终于摘下听诊器长舒口气:
“傅团长吉人天相!这次手术能成功,多亏了您爱人,她提出的手术方案……”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秦盈的目光满是赞叹:
“常规方案根本无法处理门静脉变异,是秦同志提出的改良压迫法,结合临时改制的器械,硬生生把手术风险降低了六成。整个手术持续八小时,她连轴操作未曾休息。”
傅寒洲攥着床单的手骤然收紧,目光灼灼盯着秦盈躲闪的眼神。
“是她做的手术?”
他的声音陡然加重,眼神里翻涌着震惊与了然。
秦盈咬着唇点头,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辛苦张主任,没有你们通力合作,一场手术单靠她个人也做不下来。”
傅寒洲喉间溢出沙哑的致谢,目光却未从秦盈身上移开。
直到房门“咔嗒”闭合,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死寂的空气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秦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输液管,橡胶管的触感让她想起手术台上紧绷的神经。
却不敢主动挑起话头。
余光瞥见傅寒洲撑着床头坐起,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却固执地与她对视:
“秦盈!”
他的声音低沉地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从小提琴到这场手术,有多少事是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窗外的月光斜斜地切近病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墙面上。
秦盈后退半步,脚后跟撞上床头柜,木质的柜子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她想起傅寒洲去参加敢死队的决绝,想起他不告而别时自己的慌乱,想起无影灯下他渐渐微弱的心跳,喉咙像被用纱布紧紧缠住:
“等你好了……”
“等我伤好?”
傅寒洲突然剧烈地咳嗽,气息非常不稳。
“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
他勉力又坐起一些,死死地盯着她:
“秦盈,你与我之间的这一步,是不是要拿我的命才能跨过去?”
秦盈的睫毛剧烈颤抖,抬头时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里有战场上的硝烟,有未愈的伤痛,更多的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
她的声音哽在喉间,看到滑落的被子上,傅寒洲腹部的纱布已经又渗出了鲜血。
“傅寒洲!”
“别说谎!”
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你要跟魏卓澜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藏着秘密。你还不告诉我吗?”
他缓了缓,说的费力却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是不是要等我死了再说?然后带着秘密消失?”
“傅寒洲,有些事……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先养好身体,好不好?”
秦盈看他生气了,又心疼又无奈,现在跟他说的再清楚,这些事情,需要一个专门的时间来消化。
“你现在用一个专家都不知道的手术技能救我……”
傅寒洲的喉间溢出轻笑带着铁锈味:
“秦盈,你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催命符?”
“我只是不想你死。”
秦盈声音沙哑的看着他:
“就像你不想让我走一样。”
傅寒洲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突然加大,盯着秦盈泛白的嘴唇,喉间翻涌的血腥味让话语断断续续:
“下次再敢……对魏卓澜……”
“别说了!”
秦盈突然俯身按住他欲坐起的肩膀,掌心触到薄薄的衣料下滚烫的体温:
“你现在需要休息!”
她的发梢扫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傅寒洲望着她急促起伏的胸口,突然松开手,颓然后仰在枕头上,金属床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盈安顿好他,继续在床旁坐下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床单:
“等你伤好了,我会告诉你所有事……包括小提琴和手术。”
她的声音轻的像夜风:
“但现在,你必须先好起来。”
傅寒洲闭上双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颤抖的阴影,从齿间挤出一句:
“记住你说的话。”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脆弱。
秦盈替她掖了掖被角,忽然瞟见桌上的书包,眸色暗了暗。
窗外的梧桐叶泛起浅褐,输液架上的玻璃瓶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光斑。
傅寒洲术后第三日,纱布下的渗血终于止住,秦盈一直守着他,却始终没敢打开那个藏着秘密的书包。
每当夜深人静,监护仪的绿光扫过日记本凸起的棱角,她总想起傅寒洲追问时沙哑的嗓音。
那本烫金日记本时时刻刻抵着她紧绷的神经。
晨光褪成暮色时,小成带着满身寒气撞开病房门,解放鞋的橡胶底子在水泥地面擦出刺耳声响:
“嫂子!城西芦苇荡发现秦庆华的尸体,身上还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警惕地扫向门外。
傅寒洲猛地撑起身子,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谁出事了?”
秦盈叠着毛巾的手指僵了僵,这就死了?
她看了傅寒洲一眼,深吸口气,继续把毛巾叠整齐,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边缘的线头:
“他竟然是这样死的,确实该有个了结了。”
她抬眼望向傅寒洲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手术当天早上,小成送我上学时,城西发生爆炸案。就在我们经过的路边,幸好有小成在,护着我躲过一劫。行凶的……就是我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傅寒洲的瞳孔猛地骤缩,脸上带着深深地自责和懊悔,眼神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打量。
“全城通缉还敢动手,看来真的是狗急跳墙了。”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手指攥紧床单,指节泛白如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