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之后,
刘青山这才明白为啥朱霖这次会寄一个包裹过来,原来她寄来了一本《人民文学》,信封装不下,所以就弄了个小包裹。
除了一本《人民文学》之外,还有几份报纸。
其中有《人民日报》,还有《青年报》《燕京日报》《燕京医科大学报》等等。
刘青山挨个翻看了一下,那张《人民日报》正是之前刊登了《一代人》的那一期。
其余的《青年报》《燕京日报》《燕京医科大学报》这些,则都是转载,以及对于这首诗的点评。
《青年报》第四版的‘青春诗苑’栏目:
“《一代人》的横空出世,标志着新时期诗歌创作的重要突破。”
评论员写道,“短短两句诗,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整整一代人的精神创伤。'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这是历史的烙印。'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是觉醒的宣言。”
《燕京日报》的文艺副刊用了半个版面讨论这首诗。
着名评论家方明远撰文道:“这首诗的震撼力在于其惊人的凝练与深刻。作者将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浓缩成两个意象:被迫接受的黑夜,与主动追寻的光明。这种从被动到主动的转变,正是新时期青年精神面貌的生动写照。”
最让刘青山觉的有趣的是《燕京医科大学报》的评论。
一位署名‘解剖刀’的作者从医学角度解读:“诗中'黑色的眼睛'令人联想到瞳孔的生理变化——在黑暗中,瞳孔会自然放大以接收更多光线。这恰似一代人在黑暗中练就的敏锐洞察力。”
“从医学隐喻看,这首诗揭示了一个深刻的真理:创伤本身可能成为治愈的力量。”
诶?
这个理解倒是挺别致的,最起码这是刘青山没有想到的。
果然,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至于那本《人民文学》,则就是这一期的。
刘青山随手翻开,便看到首页就印着《一代人》,短短两行字,占据了偌大一幅版面。
这种视觉冲击还是挺大的!
他完全能够想象到,当读者们买回去一本《人民文学》,翻开第一页看到这么奇怪的排版肯定都会惊讶,随后再一读诗,惊讶恐怕瞬间就会演变为震撼!!
不得不说,《人民文学》的排版编辑还是很会营造氛围感的。
看完这些东西之后,他才打开朱霖的信。
“刘青山!!”
“你的《致橡树》我看了!看了好多遍!看完之后我跑去图书馆把所有诗集都翻了一遍……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这首诗!所以这真的是你写的对不对?!”
朱霖上来就直呼其名,很不客气,还加了两个感叹号,充分表明她心绪的不平静……
这看的刘青山感觉很有趣,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天啊!你怎么能写出这么浪漫这么美的诗!我们宿舍的姑娘们都抢着看,连最文静的雪芬都说这诗写得让人心口发烫!”
“不过,我没让她们看!”
“嘿嘿嘿,就苗婉偷偷看到了开头那几句……所以你就不要担心啦,没有你的允许,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首诗,我感觉比《一代人》和《回答》还要惊艳,你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你也太厉害了吧!佩服佩服!你是不知道,自打苗婉偷看了开头后,她们一群人都在围着我问,非让我说……我都快要被烦死啦!”
“哼!都是你害的!”
“对了,你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一代人》,我们全班都传阅了。教文学鉴赏的张老师特意在课堂上朗诵,说这是新时期的晨钟。我坐在第一排,听着全班同学念你的诗句,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好想好想告诉他们这个青山我认识啊,还是我当初给他投的稿子呢~”
“我宿舍那群姑娘还逼问我来着,问我写信的那个刘青山是不是报纸上的这个青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不是。”
朱霖的这份回信和之前那一封风格悬殊巨大,如果不是字迹没变,刘青山都会以为这不是朱霖写的信。
如果说上一封信是青涩的含羞草,那这封信就是热情的玫瑰花!
天差地别!
还有就是,朱霖这封信中的语气、态度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更加随意,更加轻松,说起话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是好事!
说明,自己在她心中更亲密了。
刘青山继续往下看去……
“还有件事也很有意思,我听同学说燕京大学也有个叫刘青山的,还有一些传言说他就是报纸上的那个青山。我当时都快气死了,这人也太无耻了吧?”
“怎么能冒充他人,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呢?”
“不过没等我去找他,就又听同学说,已经去燕京大学找过他了,人家否认了,说不是写出《一代人》的青山。”
“好吧,我倒是错怪他了。这个刘青山人品倒是还行,怪不得能考上燕京大学。”
“哈哈哈,竟然有这么多叫青山的……”
“为啥你们都叫青山呢??”
这里,朱霖还用笔画了一个笑脸,调侃之意跃然纸上。
不过刘青山却是笑不起来,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朱霖的信中看到刘胜利。
燕京大学那个‘刘青山’,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会是谁。
除了刘胜利这个冒牌货,不会有其他可能。
他咂吧了几下嘴,不禁感慨,地球真是小啊,连朱霖都听说了刘胜利。
至于朱霖说的‘这个刘青山人品倒是还行,怪不得能考上燕京大学’,刘青山只能呵呵。
刘胜利没承认是报纸上的青山,是因为人品好吗?
显然不是。
他只是不敢罢了!
如果他敢承认,那分分钟就会被揭穿!
就比如同学会说,来,你再写一首吧,我们还想看看你的作品。
那是写还是不写?
写的话,能写出来吗?
还比如老师会说,来,你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创作历程吧,是什么经历、什么事情促使你写出了这些优秀作品?
刘胜利能说出来个一二三吗?
他不能!
他现在只是一个20出头,刚刚冒充去大学里的年轻农村人而已。
他没有一点见识,更没有一点阅历。
在信的末尾,
朱霖写道:“哎~你这首《致橡树》要不要投稿呀?如果要投稿的话,我帮你投到编辑部?还有,我能不能告诉大家,你就是报纸上的那个青山?”
“尽快给我回信呦!”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里就该写‘再见’‘安好’等结束语的。
可是纸上这里点了两个点..
似乎写信人写到这里时,心里有些纠结很犹豫?
“你那首诗是写给谁的?”
“再见。”
“朱霖·1978.10.12”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看着结尾这几句话,
刘青山咧嘴笑了起来,他完全能想象的出来当时朱霖的心理活动,这姑娘是害羞了。
前面那么多话表现出来的那些轻松、自在……
全都是假的!
或者说,是演的!
她这次回信,最惦记、最想问的其实就是这最后一句话。
等于说,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为的就是说最后这句话。
“你那首诗是写给谁的?”
然而,
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朱霖说出这句话时还是很紧张,她连那首诗的名字都没写。
那首诗是哪首诗?
——《致橡树》
刘青山拿着信,脸上笑的很开心,心里琢磨着这封信该怎么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