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龙在泥坑里打滚喊着,不要脸的笑出现在他身后这帮兄弟们的脸上,这家伙越倒霉他们越开心,甚至可以说迷龙此时的倒霉指数和他这帮弟兄们的开心程度呈正相关,
这么损的仪式,也只有孟烦了能想得出来,刚才他那把工兵铲充当着旗子的作用,好像他们举行是某种严肃的升旗仪式一样,搞得朔玉半场就想笑,
其实今天不光是他们要把迷龙收拾个臭死的日子,也是他们终于要发饷的日子,所以阿译没有出现这个仪式当中,他正在和他们团长领着他们的军饷——一堆烂糟糟的国币,身边站着几个这几天被他教出来的认识几个数字的新兵在帮他整顺,好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的手忙脚乱的,
老好人兽医也在帮忙,因为他是为数不多可以把每个炮灰的名字和他们的脸对得上号的人,照他说的话是,他是医生都是要记得的呢,就算是死了那也得有个名字不是?
发饷这件开心的事儿让那张老脸笑得皮都展开了呢,
每个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能念到自己的名字,等着期待着,想着盼着,这是日复一日的挖洞生活中除了期待今天吃什么唯一的一件值得新鲜的事儿,
朔玉看着自己手里那几张东西,这些纸币在他眼里还不如几张能用来写字的纸值钱 ,但是川军团的都在排队领钱,新炮灰们觉乎着新鲜,老炮灰们已经想好了一会儿用来干什么了,他摁完了红手印就把那点钱塞巴塞巴装到了兜里,
虞啸卿还不算太犊子,起码他没有忘记他们这群家伙的饷,朔玉其实最近也见过那个家伙一面,好像比之前的时候又清减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当师座的吃的也不好吗?居然还有人克扣堂堂师座的口粮吗?
不过那犊子的手依旧是有力的,握住他那把大刀的时候依然紧的,只是朔玉又把他给赢了,使他整洁的衣服上多了几颗草屑,
虞啸卿还在乎名声,即使是在他们这群炮灰中间的名声,
朔玉是上尉,领到的饷比孟烦了这个中尉还有多一点,他们团长是他们这群人中间最多的一个,整整五十一块,
另一头的迷龙甩着身上的大泥巴,浑身散发臭味,衣服也是连汤带水的,他的脸上是开心的,今天的迷龙甚是大方,
“今天老子成亲啦,发糖,说一句万年好合给一块儿糖啊——!”
孟烦了刚领完饷转身就看见浑身黑乎乎的迷龙,嘴上毫不客气,
“您当您是沤煤炭那您,还万年好合?”
迷龙这家伙他太贪心了,正常的百年好合不太符合他啥都要的性格,还必须整一万年好合,烦啦倒是嘴痛快了,可马上迷龙就指着他的鼻子跟他说,这小子没糖吃!
然后他的这帮兄弟跟凑热闹一样的围着他,呜呜喳喳,用能把人噎死的万年好合,给迷龙淹了,自己动手,从他兜里找着本来就该给他们的糖吃,一人一块,一块儿不多,一块儿不少,他总觉得这糖就是提前准备好要给他们的,以他那个抠搜样也就请得起这个了,
朔玉宝贝的吃着嘴里的糖,说实话不太好吃,几十年后各种工业加工的胶皮糖,奶糖,椰子糖,玉米糖,酥糖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迷龙这糖连好都都算不上,他很珍惜地吃了一口之后,就放进了自己衣服里兜里,这糖留着比吃了更有意义,
他看着迷龙像极了一头大黑牛,倒地再起来,尤其是他身上还有刚才没干的牛屎味儿,这家伙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开始拍着胸脯说,他这人就是一个字“实诚!”,
“老子够意思吧,啊?瘪犊子玩意儿们,还给你们糖吃,对你们不错了都!”
“那是两个字啦!”
“滚滚滚,有奶就是娘,我有奶,我就是娘,对不对啊!”
迷龙拍着他的厚实的胸部,朔玉看了一眼,确实他是有让别人管他叫娘的资本,
他这边扯大山,另一边死啦死啦打从他身边过去,被他叫住,顶了一身还没有干掉的大臭泥巴,死啦死啦装作不知道他要什么,让他去领饷,
迷龙掏着被他小心存好的死啦死啦在他这里打的一堆欠条,经过大泥塘的灌溉都成了一堆烂纸,整得这家伙又开始驴叫,
“哎呀,哎呀,哎呀妈呀——!这,赶紧赶紧,还有你,这还有你字儿呢——!”
死啦死啦一开始还想说这都不作数了,但是迷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把他手里的那五十一块都抢了过来,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整吧他那些缺七少八的白条子,
“这,这不够啊,差老鼻子都!”
“都拿走啦?”
“你这都不够,再拿再拿,快快快,哎呀妈呀,这给我弄得,都给整坏了这都,我非得整死你们不可!”
迷龙在地上摊着他完好的欠条们想要拼凑出一个形状来,时不时的开口咒骂着身后看热闹的把他扔进泥塘里的弟兄们,
死啦死啦没钱了,于是把目光对准在一边看热闹的老炮灰们,
“我是大家的,大家的孙子啊,借点钱呗。”
后一句他的说话声音很小,只有离他近的朔玉听到了,对面的几个潜意识觉得不好的家伙们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都快,躲他就跟躲瘟神一样,朔玉刚想给他掏钱,就看着不幸被他们团长抓到的不辣,
“邓宝哥~!你是我的哥哟~呦~!借点钱~~我加倍还~~”
你见过一个团长抱着自己兵的腿,耍赖借钱的吗?朔玉今天就见识到了,蹲在一边,笑着想看不辣会不会把钱借给死啦死啦,
只见不辣一个掏钱的假动作,晃了一下他们团长,然后脱身,奔到了远处站着炮灰堆里去,和要麻互相打着巴掌,刚才要麻居然不回去救他,整的他一个人面对他们团长,
龙文章没抓到不辣,转过眼睛就看着自己身边这个“三米之内”的副官,对付这个小排骨精他还是不费什么功夫的,在烦啦还在看别人笑话的时候,他已经被自家团长变成下一个的借钱的目标,
“烦啦,烦啦,烦啦,烦啦烦啦。”
朔玉觉得要是有人这么叫自己的话就算不烦也得被烦死,
烦啦和死啦互相想要给对方磕头,一个想逃,一个说什么都不让他逃,死啦率先狠狠地掐着烦啦的大腿里子,
“你还想吃那杂粮饭啊?那是他爹人吃的饭吗?啊?”
烦啦的一根手指以一种绝对大于九十度的角度弯折着,嘴里哎呦哎呦的痛叫着,
朔玉站到他俩身边,把手里的钱放到死啦死啦眼前,晃了晃,这是他刚才领到的饷,
“团长,这是我的,你要用就给你吧。”
龙文章看了一眼的半仙儿,然后毫不犹豫地拿了过来,转身去换迷龙手里的欠条子,迷龙这家伙一个放债的,连欠条上的字都认不清,可能也是天底下独一份了,听说他也在烦啦和阿译的识字课堂上学习,就是收效甚微,目前查数能查到五十了,
但其实朔玉的饷也没有多少,对于他们团长在迷龙那里欠下的债来说,可谓说是杯水车薪,
所以,烦啦危险还没有消失你怎么又放松警惕了呢?
朔玉就看见他们团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把他身边“三米之内”的倒霉副官给推到了,掏着他身上的钱,掐着他的脖子,烦啦用腿踢着不远处还在数欠条的迷龙,要他救命,
迷龙现在可不管,他现在只想把他的欠条恢复原状,没空搭理烦啦和死啦的破事,
“我好意思管他借吗?那是他给他儿子攒的家本,啊?你这大好青年的,有觉有悟的,你说是吧,半仙儿都已经给了,你差啥啦你,啊?”
死啦把烦啦正过身来,掐着对方的大腿里子,一招制服,都不用第二招,烦啦浑身就在草屑里打转了,朔玉想帮他看看有没有事,然后就被一个虚晃,瘸着腿,一个踉跄,嗖的一下又把死啦刚从他手里拿走的钱又拿回了自己的手里,
然后终于跑到了一个安全距离,
“哎哎,哎——!孟烦了,我这儿有你把柄!”
“屁把柄,您要是真想要,还是那个老话,您单独给小太爷一个连队,从今以后您再也甭管我,我也再也不当您的亲随。”
孟烦了拿着手里拿着那张面额不大的钞票想要和龙文章做一个交易,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像一只浑身乱糟糟的眦毛大老鼠,
“离我远你就自由了?离我近你哪儿不自由了?”
烦啦要跑,死啦去追,半仙儿在蹲着看迷龙的那堆白条,帮他一起拼,另一边抱在一起看戏的的炮灰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看着烦啦和死啦唱大戏,
“你个狗屁团长,要嘛没嘛,我告诉你,您别老冲我胡乱发威,小太爷早就不想干了我!”
龙文章摇着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挺得意的样子,但是眼神确实落寞的,朔玉的目光被这边所吸引,然后趁着迷龙的眼神也被吸引过去的时候偷偷揣进兜里几张欠条,他最近也没钱,刚买完吃的,兜里也同样的干净,
“孙贼!你不借是吧!我这,我这儿有你把柄——!”
死啦死啦手里高举着一大堆,从兜里掏出来的一大坨快要团成团的信,这些信是跟着他们的粮饷一起来的,毕竟原先他们就是一堆连番号都没有,就算有人给他们写信,也送不到他们的手里,
现在他们被登记造册了,又有了编制,所以不知道辗转了多地的信也终于找到了收信人,
那一大把散乱的,黏糊到一起的信团子被他们团长举在手里摇晃着,可是孟烦了不相信那里面有他的信,他的家人早都以为他死了 ,况且他之前给家里写了那么多封信都石沉大海了,
“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小太爷的信!”孟烦了转身说着,大步地奔向他的新自由,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你是要烽火家信,还是要自由?!”
“小太爷要得是自由!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