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插到肉里的声音在他耳边的响着,子弹和炮弹在他们头顶上飞着,他们团长嘴里怪叫声音,好像永远都不停止一样,像一台电力十足的大喇叭,昭示着所有人他一直都还活着,
朔玉身边的敌人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离他远一点,他们不敢招惹这样的一个家伙,他的身上开始脏乱了起来,血迹和土灰好像是要重新给他做一件衣裳,现在他真的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了,
被弹药和激起来的飞沙走石迷花这场战斗中所有人的眼睛,他们目标是所有跟他们穿着不一样的家伙们,
不辣的生猛让人惊讶,他和要麻简直配合的无敌默契,像一把永不停歇的镰刀一样,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迷龙很快就打空了他的弹夹,在一片土雾中叫嚣着他的副射手跑哪儿去了,然后把手里的机枪彻底当成了一件大摆锤,狠狠地敲碎着所有他能看得见敌人的脑袋,力气之大,像极了刚从林子里跑出来的熊瞎子,手里拿着随手捡得刺刀对着吓得连滚带爬的小鬼子屁股,捅了个对穿,就像串糖葫芦一样,
烦啦用着他为数不多的子弹一个个瞄准着想要偷袭他这帮弟兄的敌人,一发子弹必要带走一个脑袋,他的小竹竿身材实在不是什么近战的好手,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参与这场战斗的,
朔玉倒是因为“没人敢惹”又开始在地上捡起了装备,一时间倒是也很忙,
兽医趴在地上艰难的爬行着,做着他能做的战场救护,他真的是一个医生,所以哪怕他手里这具身体来自他们的敌人,他也帮着对方捂好自己心口,让对方等着他们自己的医生来救他,
豆饼也在战斗,只是他的战斗是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缩在地上装死,并且时不时的偷袭鬼子一跤,路过的不辣帮他解决了跟他互相掐着脖子的家伙,鲜血溅了他一脸,
这是一场忘记了所有战斗技巧的厮杀,就连阿译长官也不再喊着什么“战术动作”,而是向前冲着,
战斗结束得很快,谁也没有想到的快,直到站着的只剩下他们,脸上被黑灰覆盖的家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很无措,一种干完了事情之后才发现自己干什么的无措感,
就打眼一看倒下的尸体数量,就绝对不是他们团长嘴里说的什么斥候,而是切切实实的敌军主力先锋,
但是他们赢了,仅仅用了短短的十几分钟,他们把占有优势地形的敌军给打了回去,像他们团长说的那样,“冲上去,把他们一压到底!”,战斗原来就如此简单,简单到每个人都不可思议的呆楞着看,
他们站在那片反斜面之上,转过脑袋看着怒江边上的伤员和百姓,迷龙在看他的老婆孩子,烦啦在看怎么也看不清的禅达以及一直在他脑海里时常出现的四川女孩,他们的眼睛望向东岸,那是他们家的方向,他们这次真的做了“英雄”。
朔玉看着自己手里干净无尘的长风剑,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落山的太阳,心里又念了一句“这里是南天门啊~!”
他们喘着气,用肮脏的衣袖抹着汗水,在他们团长的“固防”声音下,醒过神来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因为敌人马上就会来,
这片反斜面除了不甚高大的石块根本就没有任何遮挡,火山石和硬胶土就连迷龙这样的家伙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是堪堪咬掉半分而已,他们没办法短时间弄出一个像样的战壕,只能祈祷着老天爷让敌人的炮弹长眼睛,别往他身上咬,
朔玉忙活着捡装备,分装备,也没空帮着他们挖战壕,
捡死人的东西给活人用,他现在倒是像那个发死人财的家伙,他尽量找着能用得上的东西,不止于来自他们死去的敌人,还来自死去的他们。
迷龙刚才把他的机枪当成大摆锤一样的使用的代价就是,他的机枪缺了一个架子,现在连立都立不起来了,准头出了问题,
大胡子崔勇在和要麻摆弄着他们这支队伍唯一的一个重武器,一直被朔玉背在身上,所以现在还能使用的九二重机,
豆饼笑着凑到迷龙身边,迷龙的副射手终于找到他了,于是他变成了迷龙的新机枪架子,
烦啦晃悠着他那条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腿,又像是在溃兵站的时候,和康丫凑到了一起互相扯着嘴仗,但是脸上是开心的,康丫手里晃悠着他的空弹夹,像烦啦要子弹,被路过的朔玉扔了一个满怀,两人哈哈的笑着,没力气的倒在坡上,
烦啦和康丫刚才合伙弄死了一个小鬼子,现在关系好得很!
康丫这个总是喜欢把头盔挂在胸前的家伙,好像什么都没有的胸膛比他的脑袋更珍贵,他一边和烦啦叨咕着朔玉答应他等回了禅达,就给他弄一辆车,他马上就有车开了,一边伸手管烦啦要着吃的,烦啦笑着,拿脖子上的望远镜看着他,
兽医成了这场战争过后最忙的人,朔玉脖子上挎了好几个画着红十字的医药包跟着他一起忙活着,
轻伤的还能坚持的继续留在他们阵地上,重伤的朔玉只能看着对方一点点变得无光的眼神,告诉他下辈子一定会投一个好胎的,帮着他们闭上了眼睛,
剩下的一小不算轻伤,但也没重伤的快要完蛋的家伙们被朔玉打着屁股,撵着腿往怒江边上赶,
“我们还能打。”
他们的眼睛很执拗,因为他们不想离开,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开口,开口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家伙,他们团长身边其中的一个簇拥者,他是为数不多在经历刚才的一场战斗中还活着的家伙,
赵谦,山东人,一个不大的男孩,学没上过几天,连自己都搞不懂是谁,就被弄到了战场上,稀里糊涂的逃着,然后就遇见了他们团长,以为找到了什么信仰之类的,变成了他们团长的“死忠”之一,
“这儿不需要你们,对岸有医生,我们东岸汇合。”朔玉看着那双眼睛,很冷漠地说着,这几个都是没打过几次仗的,留下来除了送死根本就不会改变些什么,
“可是……”
“赵谦,你还年轻,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参军的,但是现在这里不需要推后腿的家伙。”
朔玉把捡来的三八式步枪抵到赵谦脑袋上,
“走,和死,你选哪一个?”
朔玉给出来的选择题永远都不是选择题,因为被他问到的人从来就没有可以选择第二个的可能性,
最后那个固执的家伙还是走了,一步三回头,朔玉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他们团长,他以为他们团长会让他留下来,
可是龙文章什么都没说,只是默认了朔玉的行为,现在这片阵地上还有将近一千左右的家伙,一千个听他指挥的脑袋,
朔玉身边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团长,
“他们走了?”
“嗯,走了,他们的不切实际会害死他们的。”
龙文章倒是觉得很有意思的看着朔玉问道,嘴角挂着好像是沾上去的笑,
“那,我们这些留在这里的家伙都是因为我们不爱做梦吗?”
朔玉摇头看着怒江边上的人越来越少,看着对岸的禅达烟火缪缪,没有看团长,赵谦他们会是他们之中最后一批走的,留在这头最后就只会剩下他们了,
“团长,我在禅达的时候见过一条大狗,很大很凶猛的一条野狗,你要是见到一定会喜欢他的。”
“是吗?我怕狗,但是我越怕他我越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我和他一样,他咬我,我咬他,我比狗还狠,还不要命,狗就不敢来招惹我了,只有一条没被我吓跑,后来我们成了好兄弟。”
“也许咱们两个说的是同一只也说的不定呢,团长,不过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好,人就不应该怕狗,狗会咬人因为他们有獠牙,可是我们有比那个更锋利的家伙。”
朔玉搞怪的对着团长支着牙,挥舞着手里的三八式手枪,高兴的笑着,然后走了,他要去干他应该干的事了,小鬼子可不会给他们这场么长的时间休息,他们只是等着和他们身后大部队会合而已,
下一场进攻随时都会来,小鬼子的摩托声已经近在耳边了,朔玉他们就躲在狭小的山石后面看着,朔玉就在他们团长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总想着离他近一些,也许只为了心灵上的一点慰藉,
和以往的不一样,这一次对他来说是一场真正的战争,敌军很多,死的人也会很多,朔玉不知道到最后会有多少人活下来,但是他希望能活的都能活下来,
烦啦看着络绎不绝的小鬼子,心里早就升起了失望,他多聪明啊,早就知道这场是有来无回了,不可能会赢的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这自己说着,嘴里绝望的大喊着,
“防不住啦——!什么都防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