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辆装饰得极尽奢华的马车里,李莲花满脸无奈。回想起两日前,那场面仍历历在目。一群人到莲花楼前,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自称是元宝山庄的管事,奉命重金请李莲花前去治病。李莲花再三解释,自己的医术绝非外界传言那般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可对方哪肯相信,一群人又是哭又是求,就差没当场给李莲花磕头了,那架势,仿佛李莲花不去,他们便要长跪不起。
实在招架不住,李莲花只能答应,让他们等上一日,待自己安排好莲花楼的琐碎事务,才跟着上了路。
正暗自腹诽着,车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声音:“李神医,元宝山庄到了。”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停下,稳稳当当,不愧是元宝山庄的规格。车门打开,李莲花背着那略显破旧的药箱下了车。他身着一袭浅白色长袍,里衬的一抹艳红恰似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腰间的绳带打成精巧的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头发半束着,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整个人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可面色却透着病态的苍白,活脱脱像个弱不禁风的病弱书生。
李莲花刚下车,便有个机灵的小厮上前引路。走进元宝山庄,只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主人富可敌国的财力。就连脚下的青石板路,都平整光滑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李神医,您请这边坐,小的这就去请金管家。”小厮将李莲花带到宽敞明亮的大厅,不一会儿,便有两个面容姣好的丫鬟端着茶水和点心袅袅而来。李莲花轻轻抿了口茶,茶香四溢,竟是难得的极品龙井,看来这元宝山庄平日里的生活奢靡至极。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心里暗自琢磨:看来这金满堂的病着实不轻,竟然只派管家来接待。奇怪的是,这小厮自始至终都没提过传说中体弱多病的金小姐。是因为自己是外男,金小姐不便露面,还是另有隐情?这元宝山庄,看着平静,实则处处透着诡异。
正想着,一声洪亮的“李神医,久等了”打破了安静。李莲花闻声,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站起身来。只见一位身着深色绸缎管家服饰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脚步沉稳,眼神透着精明。他走到李莲花跟前,双手抱拳,恭敬行礼:“李神医,久仰大名。我是元宝山庄的管家,金常宝。实在不好意思,庄主身体抱恙,起不了身,只能派我前来迎接。您看,是现在就带您去给庄主诊治,还是先休息一番,养养神?”
“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吧。”李莲花不假思索地回道,治病救人要紧,他也想早点弄清楚这金满堂到底得的什么怪病。
“好嘞,李神医,这边请。”金管家在前头带路,两人朝着金满堂居住的庭院走去。还没走进院子,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便扑面而来。李莲花心中一紧,他中了碧茶之毒后,五感逐渐衰退,如今竟能闻到这般浓重的药味,看来这金满堂的病情远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金管家,能先说说庄主的病症吗?”李莲花皱着眉开口问道。
“唉,两个月前,老爷在用餐时突然倒地不起,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府里的一众名医诊断说是中风,可小姐却怀疑有人下毒,把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彻查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金管家叹了口气,满脸愁容,无奈地说道。
“哦?为何贵府小姐会怀疑是下毒呢?而且两个月前发病,为何拖到现在才求医?”李莲花问道。
“这怀疑中毒,是小姐凭借她的医术诊断出来的。至于现在才求医,是因为老爷说既然小姐和府医都束手无策,那就看看外面的神医有没有回天之力。”金管家耐心解释道。
“哦?贵府小姐还懂医术?”李莲花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能怀疑中毒,想必这金小姐医术不凡。
“是啊,小姐自幼身体孱弱,跟着府医们学了不少医术。府医们都说,小姐是他们这辈子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李神医,到了,这边请。”说话间,金管家已带着李莲花来到了金满堂的房间。
屋内,香炉中轻烟袅袅升腾,试图冲淡那刺鼻的药味,却只是杯水车薪。床上躺着一位中年男子,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仿若冬日里的残雪,双眼紧闭,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具冷冰冰的尸体。
李莲花走上前,坐在床边,轻轻抬起金满堂的手腕为他把脉。脉象极其微弱,时有时无,手腕冰冷得如同冰块。李莲花悄悄运起扬州慢内力探查,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个活人,他恐怕真会以为自己在给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把脉。
李莲花放下金满堂的手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凝重地看向金管家:“管家,这庄主的病情可比你说的严重得多啊。你刚才只说他全身不能动弹,可没说他昏迷不醒,脉相还如此微弱,时有时无啊?”
金管家连忙拱手赔罪,脸上满是惶恐:“李神医赎罪,您真是神医在世,一眼便看出端倪!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这江湖骗子太多,我们不得不防。庄主确实在两个月前倒地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全身冰冷,毫无知觉,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已经驾鹤西去了。是小姐封锁了消息,这两个月来,全靠小姐和府医们日夜守着,用药吊着庄主的性命。可眼见着病情毫无好转的迹象,这才重金求医,想着请各位江湖神医一起集思广益,救救庄主。”
李莲花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金小姐真是孝心可嘉。”
“是啊。李神医,这边请,小姐为给庄主治病的神医们安排了客房。明天小姐会亲自来接见大家。”说着,金管家便带着李莲花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在山庄外一处隐蔽的院子里,棠绾手里拿着芷瑜传来的密信,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杀意顿起,轻声呢喃:“玉楼春,果然和金满堂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都该死。”她一边快速地回复着芷瑜的消息,一边轻轻吹响腰间挂着的玉哨。刹那间,一只矫健的海东青如黑色的闪电般从窗外飞了进来,稳稳地落在窗台上,它的眼睛锐利如鹰,透着野性的光芒。
棠绾走上前,温柔地摸了摸海东青的头,那动作就像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宠物。她将写好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它脚上的竹筒里,海东青振翅高飞,瞬间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只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扣扣。”一阵敲门声传来。“进来。”棠绾迅速坐回桌前,神色平静,声音清冷地说道。
玛瑙推门而入,她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衣,身形矫健,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姐,江湖上有名的神医都已经请到山庄里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天的守卫一定要安排妥当,务必做到万无一失,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变故。”棠绾神色淡然,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是,属下告退。”玛瑙退下后,棠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丫头自从被派到外面,和翡翠一起打理自己暗中建立的寻踪楼,倒是越发沉稳干练了。
说起寻踪楼,最初是为了寻找李相夷而组建的。后来,棠绾觉得让手下的人一直风餐露宿、漂泊在外不是长久之计,便购置了一些院子作为他们的落脚点。本是无心插柳,没想到,这些人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时不时传来当地的各种消息,还善心大发,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小乞丐。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开销也越来越大,为了养活大家,棠绾灵机一动,开始做起生意。谁能想到,这生意竟如滚雪球般越做越大,每天来找她处理事务的人络绎不绝,把她弄得焦头烂额。最后,她只好让小八用上忠心符,给寻踪楼的管理者们都下了符,又给每人一本精心挑选的武功秘籍,这才让事情渐渐步入正轨。这几年,为了让自己拿出的东西合乎情理,棠绾可谓绞尽脑汁,就连隐士老爷爷的人设都用了好几次,不得不说,那些小说里的套路有时候还挺管用。
“小棠,明天我能出来吗?”小八在棠绾脑海里兴奋地问道,声音里满是期待。最近两个月,为了收拢金满堂的势力,棠绾一直没让它出来,可把它憋坏了。
“不行,再忍一天。越是关键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棠绾耐心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
“那好吧。可你为什么非要请那些神医来看金满堂呢?”小八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失落,疑惑的问道。
“你以为百川院是吃素的?如果金满堂没有一个合理的死因,百川院那帮人肯定会插手。我虽然不怕他们,但能不打交道还是尽量不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金满堂的背景本就不干净,万一被百川院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这偌大的家业还能落到我手里?而且我请了这么多神医过来,也算是堵住了未来有心人的悠悠众口”棠绾回道。
“好吧,还是你思虑周全。可你为什么要让金管家告诉那些神医,金满堂是中毒呢?万一他们真查出是中毒怎么办?”
“你不懂,我越是怀疑他中毒,就越说明他不可能是中毒。而且千机散本就不是毒药,它是魔药,它会一直存在人的体内悄无声息地破坏人体机能再生,这个世界的人根本检查不出来,来的人只会诊断出他就是生病了,明天,将是我送给我亲爱的爹爹最盛大、最完美的落幕。”棠绾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妖媚的笑容,整个人散发着清冷又魅惑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