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榆又是一阵无语,她不是很想戳破桑永景的美好幻想,但又不得不说。
“爹,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城中这么多坊市铺子,咱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找到二伯的铺子。”
“桑家铺子定然有名,不信咱们去问问。”
桑永景自信得很,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桑家铺子最是公道,货好价廉。哪怕如今换成岭南,也定然是如此。
……
两人漫步走在街上,桑榆瞥了眼身旁桑永景黑沉着的一张脸,拼命忍着才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刚刚桑永景满眼期待地询问路人是否知道桑家酒馆后,对方恍然大悟地说:“就是那家吃出死老鼠的酒楼啊,知道,当然知道。”
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色彩缤纷。
两人并肩而行,桑永景余光中能看见桑榆因憋笑而一抖一抖的肩膀,无奈地长叹一声:“唉,想笑你就笑吧。”
“噗……我、我真没想笑。”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桑榆声音中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
眼见桑永景脸色越来越黑,她才渐渐收敛脸上的笑容,轻咳一声问到:“咳咳,爹,桑家的铺子都关门了,咱们还去吗?”
桑永景抿着唇沉默片刻,说出句让桑榆震惊的话来:“不去铺子,咱们去桑宅。”
“可……”
桑榆正想再劝说两句,她们上次和大房的人闹得相当不愉快,现在主动上门借钱,不是自找苦吃吗?
“咱们是借又不是不还,放心吧。”
桑永景内心也是十分为难,之前他义正言辞地和大房分家划清界限,这才过去多久,又上门借钱。
说得好听些是借,其实和那些借着亲戚名义上门打秋风的远方亲戚没什么区别。
他只希望不要撞见大房的人,不论是二房三房的人,只要他开口,对方肯定是愿意借的。
他的想法很美好,但第一步就遇上了麻烦。
“二位还是请回吧,大老爷吩咐过,不让您进府,小的也是听令办事,望大人不要为难小人。”
门房的姿态摆得很低,说出的话却丝毫不给桑永景留面子。
他原本还带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桑永丰是这么交代你的?”
桑永景到底是做惯了上位者,哪怕如今落难,浑身气势也不是一个区区门房能受住的。
他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口中还连声求饶:“小的句句都是实话,不敢欺瞒大人。”
他是从京城一路被流放过来的老人,自然认得桑永景。
之前对方和大老爷闹分家时他也在场,如今若是真论起来,桑永景已然不算是桑家之人。
但他毕竟和大老爷一母同胞,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老太君还被其供养着,日后难免还有往来。
他区区一个下人哪敢得罪,对方若是强闯他是拦还是不拦,跪下磕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门房声泪俱下的哭诉求饶,确实拦住了桑永景想要往里闯的步子。
他虽是个读书人,但却也不觉得下人的命有多金贵,哪怕他闯进去之后门房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之所以不往里闯,纯粹是觉得有桑永丰的这道命令在前,他要是还往桑家进,未免太过自轻自贱。
文人好面子,他也不例外。
桑榆站在一旁,眼见门房的额头磕到红肿实在是不忍心,轻轻扯了扯桑永景的衣袖:“爹,咱们回家吧。”
桑永景正愁没台阶下,听见她的话后,重重一甩袖子:“哼,我还不惜得进。”转身离开。
两人走后没多久,门房便将此事禀告给桑永丰。
正在书房品茗的桑永丰听闻这个消息便是一声冷笑。
当初要分家时,老四说的话多硬气,如今才过去多久,不又求到他的头上来。
原本因铺子关门而低落的情绪瞬间转成窃喜,面上他却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喝下一口茶后才幽幽开口:“知道了。”
先晾晾老四,也该让他长长记性,知道这个家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人,他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自己。
离了桑宅,桑永景垂着脑袋闷头走着不说话。桑榆悄悄看了眼他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有些讶异。
“爹,你好像不生气?”
桑永景叹息一声,微微摇头:“有什么好生气的,本来分家的时候就说好老死不相往来,这事真论起来还是我食言在先。”
当日说那些话时怒意上头并非本心,他又不是个说断就能断的果断性子。
嘴上说得狠,实际上心里还对桑永丰抱着丝兄弟情义。
他真的想不通,大哥做事怎么能做得这么绝,怎么能这么狠心。
瞧他这副嘴硬样子,桑榆觉得好笑:“我的爹啊,你把人家当兄弟,把兄弟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却没想过你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
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哪怕是关系最为亲近的兄弟,也并非都能做到坦诚相待。
何况是桑永丰和桑永景这种身份地位相差极大的兄弟,在对方眼里,桑永景不过是个依附着他生活的窝囊废罢了。
“……”桑永景无言以对,他自己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看了眼天边开始西沉的太阳,桑榆没再继续说那些戳他心窝子的话,只说:“咱们尽快出城回去吧,要是被关在城内就麻烦了。”
两人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若是真被关在城内,怕是只能进大牢里蹲上十天半月。
回到山脚棚子中时,西边的太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被晚霞染红的天空还带着余彩。
一天的时间,谢秋槿和施老太太已经将她带回来的金樱子果实全都刮去毛刺。
桑榆检查了下浸泡着的稻种,白日里温度高,水分蒸发得快,她又往里面添了些水继续浸泡。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坐在火堆旁聊天。
无论是桑榆还是桑永景都没有提入城一事,只说建房的位置已经选好,择日便可开工。
直到此时,桑榆才将自己的挣钱计划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