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赵瑞,眼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若是殿下不肯出手相救,小女一旦遭遇不测,那份东西,便会立刻呈到圣上面前!”
“届时,鱼死网破,恐怕就不是草民一句空话了!”
赵瑞猛地站起身,指着陈英哲,眼中怒火翻涌。
“你!”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老匹夫,竟敢如此拿捏于他!
赵瑞恨不得立刻下令将他碎尸万段。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在牢房中踱步,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陈英哲这个老狐狸,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若是那些证据真的到了父皇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本就如履薄冰,行事向来谨慎,却不想还是被陈英哲抓住了把柄。
救陈馨儿,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救,陈馨儿手中的证据便会成为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父皇本就对他近来的行事多有不满,若再添上这些污点……
他的太子之位,恐怕真的要保不住了。
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陈馨儿,还是牺牲自己多年的经营和未来的皇位?
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他必须稳住陈英哲,先保住陈馨儿的性命,再想办法处理掉那些所谓的证据。
陈英哲看着赵瑞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他怕。
怕太子真的不顾一切,直接杀了他,再派人去追杀馨儿。
那他今日所为,便真的成了笑话。
他的馨儿,绝不能出事!
他赌的就是太子对皇位的野心,赌太子不敢冒这个险。
汗水浸湿了他的囚衣,黏腻地贴在身上,让他感到一阵阵发冷。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窒息。
良久,赵瑞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向陈英哲。
“好,孤答应你。”
“孤会保住陈馨儿的性命。”
“但是,陈英哲,你最好给孤好自为之!”
“若让孤知道你还耍什么花样,休怪孤不念旧情!”
说罢,他转身离开。
陈英哲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倒在地。
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女儿的一线生机。
绝望的泪水从他浑浊的眼中涌出,混合着血污与尘土,在他苍老的脸颊上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赵瑞离开后没多久,死牢那厚重的铁门,又一次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陈进一身素色锦衣,缓步走了进来。
他随手将一小袋银子塞进迎上来的牢头手中。
那牢头显然认得这位新晋的太医院院判,更是听闻了他在十皇子一事上的雷霆手段,此刻接过银子,手都有些发抖。
他对陈进的态度,比对刚才的太子还要恭敬几分。
“陈大人放心,小的就在外头候着。”
“有任何吩咐,您尽管开口。”
牢头哈着腰,连声应着,识趣地退了出去,将这方寸之地留给了他们。
陈英哲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
当他看清来人是陈进时,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随即,他竟努力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试图挺直那早已佝偻的脊背。
他想维持住那仅存的尊严。
“呵,你来干什么?”
“来看为父的笑话了?”
陈进的目光平静无波,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我的父亲。”
“我们之间,早就断了。”
对这个男人,他早已没有了任何期待,自然也不会有恨意之外的波澜。
陈英哲闻言,脸上那强撑的镇定瞬间龟裂,他倏地挥手,声音尖利起来。
“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给我滚出去!”
陈进却似未闻,撩起衣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他姿态从容,仿佛这里不是肮脏的死牢,而是寻常的茶馆。
这般无视,比任何斥责都更让陈英哲感到难堪。
陈英哲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却又无计可施。
他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连呵斥的底气,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我的母亲,是你害死的吗?”
陈进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陈英哲。
陈英哲仿佛被踩到了痛处,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他猛地从草堆上撑起身子,指着陈进,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慕容舒兰那个贱人,是她活该!”
他嘶吼着,声音因激动而扭曲。
“谁让她不听我的话,冥顽不灵!”
“我不过是想打掉你这个孽种!”
“是她自己福薄命浅,身子骨弱,才会难产血崩而死!”
“这能怪得了谁?怪她自己命不好!”
他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过错,反而将一切都归咎于那个早已逝去的柔弱女子。
他心中,竟没有半分愧疚,只有怨恨。
陈进的眸色骤然转深,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变得冰冷。
他顿时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陈英哲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死寂的牢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陈英哲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立时便见了血。
陈进的声音,带上了一抹难以抑制的怒意。
“这一巴掌,是你欠我母亲的。”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陈英哲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缓缓转过头,眼神怨毒地瞪着陈进。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脸上竟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
“你知道了又如何?”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抹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你母亲就是个短命鬼!早死早超生!”
“她不听话,就该是这个下场!”
陈进眸光更冷,他没有再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王家那场大火,是你和陈渊回做的吧。”
陈英哲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
随即,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的疯狂之色更甚。
“是又如何?”
他索性承认了,声音带着一抹挑衅的意味。
“都过去多少年了!”
“你又能奈我何?”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也不怕再多这一条罪名!”
他如今烂命一条,已无所畏惧。
这些陈年旧事,就算翻出来,也不过是让他死得更难看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