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自己来的宫女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了,江安宁被推着坠入了西山的无边密林。
在四处都找不到出路后,她这才惊觉自己怕是中了谁的阴谋。
她怀着身子,不良于行。所以只能警惕的四下里探查,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突然,耳边由远及近的传来阵阵一只未知野兽的嘶吼声,紧接着,是树枝被踩断的脆响声,还有一群鸟儿受惊吓后,急忙扑棱棱的扇动翅膀,逃离密林。
一切都昭示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样的险情。
慌乱中,她生出了几分急智,弯腰捡了一根木棒后,当即折断。
她一只手将带着尖锐木刺的那头朝外,在手心捏紧,时刻防备,另一只手护住了自己隆起的小腹,试图从孩儿身上汲取让自己定心的力量去应对一切。
她没有等太久,就看了那野兽的真容。
隐隐约约的,一团黑影靠了过来。
郁郁葱葱,半人高的野草中央,出现了一张熊脸。
那熊龇着牙,有滴滴鲜血从它的嘴角溢出。
那重重的喘息声,就像是喷洒在江安宁耳畔一般,让她的脑袋一阵嗡鸣。
居然是一只熊。
究竟是谁这么恨她,居然想要她的命?
手中的那可怜的木棍成了摆设,完全帮不上她分毫。
生死一瞬,江安宁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画面。
书生打扮的清雅男子将自己搂在怀里,指着描画精致的图样告诉自己——
“宁儿,这便是棕熊。虽说见到这样猛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一你若是遇上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与熊对峙,需要一动不动,等我来救。”
……
那是谁?
江安宁不知道。
可他的声音让她下意识觉得信赖至极。
于是她纵然再怕,也强撑着不敢挪动分毫。
一人一熊就那样对视了片刻,直到那棕色的熊怒吼一声,直奔江安宁的面门而来。
千军一发之际,江安宁的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没待她转头看去,就见有人骑马飞奔而来,直冲江安宁的身侧。
就在马儿擦着她的衣角掠过时,马上的人弯下了腰,伸出一条手臂,一把把她捞到马背上,随即马不停蹄的继续林子深处跑去,远远甩开了那棕熊。
可奇怪的是,那棕熊就算有些力竭,也仍旧穷追不舍。
林子昏暗,只有几缕光线透进来来,飞鸟被不断惊起。
江安宁惊魂未定。
生死一线之际,她只能护着肚子,紧紧靠在这个陌生男人里。
越跑越深入西山,浓密的树冠彻底挡住了日光,四周黑得江安宁就算抬头,也看不到对方的脸。
可她听见了男人沉着冷静的声音。
“你身上有东西在引着它,脱去外衫,丢在地上。”
这声音有一丝耳熟,江安宁仔细回想了许久,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
“你是那日来府里的……雁门守将,孟拂衣?”
这样紧急的状况里,男人居然低低一笑,“没错,是我。”
“你身上有异样香饵的味道。你若信我,即刻脱掉外衫。”
野草不断擦身而过,触感冰凉又寒冷。未知的环境让江安宁心生惶恐,此刻唯一温暖安全的,是孟拂衣滚烫有力的大手。
江安宁很快做了决定。
她艰难的动了动胳膊,扯下了外衫,丢在地上。
果然,那棕熊当即止住脚步,只是红着眼睛撕咬那衣物,直到它变成碎片破布。
不知道又行了多久,到了一处隐蔽山洞,孟拂衣终于勒马停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向马背上的江安宁伸出手。
而江安宁,她没有犹豫多久就将手递了出去。
只见孟拂衣微微用力,就将她抱了下来。随后,他抽出腰间弯刀将山洞里的蛇虫鼠蚁都查了一遍,又将杂草一一砍去。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把江安宁引了进来。
江安宁站在洞中,惊魂未定之余,只觉无处落脚,又格外尴尬。
孟拂衣见她如此,了然一笑,当即脱掉了外衣铺在了洞里的山石上。
“这样可以软和些。事发突然,失礼了。阿宁姑娘坐过来休息一会儿吧,咱们走的太深太远,就算是此刻点燃篝火,皇家亲卫寻过来,至少也得花上一日功夫。”
一番话语,让江安宁确认了他是个正人君子无疑。
她感激不已,冲着孟拂衣深深行了一个大礼,“将军叫我阿宁便好。方才生死一线,幸得将军相助,阿宁才能侥幸逃生。大恩不言谢,阿宁欠孟将军您一条命,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还。”
孟拂衣目光灼灼的瞧着她,“阿宁说这话,我可要当真了。”
“尽管当真。”
江安宁柔柔一笑,刚想放松心神,转眸时却发现孟拂衣胳膊上居然新添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正在流血不止。
“孟将军,你的手臂......”
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也顾不上两人都没了外衫,于礼法不合。江安宁当即走上前来,一把捉住了男人的手腕。
孟拂衣心神一颤,不敢再看眼前满脸担忧之色的姑娘。
“无妨。这林中枝丫横斜,疾驰之下,有些皮肉伤再正常不过了。我是行伍中人,行军打仗途中总有伤痛,已经习惯了。”
是么?
可为什么自己身上毫发无损......
江安宁猛然意识到,这伤可能是为了护着自己才伤的。
她心中升腾起阵阵愧疚,连忙扶着孟拂衣坐下,想要仔细的探查一番。
纵马狂奔极耗精力,剧烈的活动撕裂了他背上的伤口,又是夏天,汗液和鲜血混杂在一起,显得伤口格外狰狞严重。
看着看着,江安宁落下泪来,“抱歉,孟少将军,是我连累你受的伤。”
孟拂衣哑声道,“你别哭,我,我真的没事……”
不是没有女人在孟拂衣面前流过眼泪,只是从前他瞧见她们的泪时,心中毫无波澜。
偏是此刻,他看着那晶莹的泪水,只觉得那眼泪有了温度,一滴一滴,滚烫灼热,像是落在了自己的心上。
孟拂衣从未哄过女子,甚至开始手足无措。
他站起身,下意识的想要逃,“阿宁,你…你饿了么?马背上有我猎到的山兔,我去捡些柴火来发信号,顺便将兔子熏烤一下。”
“不,你不许动。”
一句话,就让孟拂衣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