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本王一个解释。”
后山禅院里,南玄景负手而立,语带质问。
他没说是谁,也没说是什么事,普贤也没有问。
两个人彼此间都心知肚明。
“我佛慈悲为怀,渡一渡有缘人罢了。”
普贤大师情绪淡淡的,南玄景却拳头紧了,“你的记性未免有些太差了。论起有缘人,应当是本王与她更有缘才对。”
“你明明算得出来,你明明知道只有她能解我的隐疾,能替我生儿育女。告诉我,为何要放走她,为何要帮她逃?!”
南玄景罕见的情绪外露,连问了两句为什么。
普贤叹了一口气,竟然有些俗世之人的无奈。
他缓缓道,“殿下,当初我云游到您的封地,受了您救命之恩,便是沾了凡尘因果。一切起因皆在于我,是我为了报还,破例算了太多不该算的卦。”
“我确实说过您与这位江姑娘命中有子,可您是否记得我也说过,转机千变万化,您需要慎之又慎。”
南玄景皱眉不语,显然,他并不明白普贤的话藏了什么意思。
或者说,他不想明白。
可普贤接下来的话彻底点破了真相。
“强求过甚,伤人伤己。”
“双星离散,运势黑沉。殿下,若我不放她走,您的子嗣才真的会彻底无望。”
“我何时逼她过甚?”
“是她满心满眼的沈玉衡,心甘情愿雌伏。”
南玄景脸色难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可。
普贤无奈了,“红尘情事,贫僧是不懂的,殿下自己慢慢悟吧。”
说完,他抬起手,很是礼貌的请南玄景出去。
南玄景还真就十分配合的退出了厢房。
他凝神打量着空寂无人的后山庭院,突然想起与江安宁的初次就是在此处。
一直以来他们都算合拍。
用沈玉衡牵制住她,徐徐图之,对她处处优容,已算耐心至极。
可她,还是要逃。
甚至不顾沈玉衡的性命威胁了,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刺激了她。
南玄景虚虚眯起双眼,捏紧了手上的玉扳指,“流风,人都散出去了么?”
“是的。派去寻找的影卫都是精锐,主子放心。”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流风恭敬低头。
南玄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沉了几分,声音冷硬:
“去太医院,把赏花宴那日给江安宁诊脉的太医揪出来,仔细问问那日她到底是因何缘故晕倒不适。”
流风领命离去后,南玄景仍然默在原地。
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否则......
南玄景胸腔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他不愿再去细想这种情绪,阖上了眼眸。
而另一边,疲惫不堪的江安宁此刻正在一处小旅店歇脚。
昨日她跌跌撞撞,有惊无险的下了山。
因为甚少出门,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目的地,就是沈玉衡带她出游去过的丹阳郡。
那儿山清水秀,民风朴实,是个避世躲藏的好去处。
仔细确认好方向后,她将头发随手束成了冠,又把已经被勾的不成样子的襦裙换成了男装,脸上也抹上了厚厚的灰土,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带了贴身的银两和体己,却不敢随意露富,只跟商行租了一辆驴车缓缓而行。
日夜兼程让江安宁疲惫不堪又腹中饥饿,所以途径这个开在路边的小旅店时,她暂时停下了脚步,开了间歇脚的房间,又点了些饭食。
旅店开在官道旁,转做行路人的生意,所以是前面茶摊后面旅社的格局。
江安宁特地要了一间二层的厢房,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官道和门口的往来人群。
随着“当当”两声叩门,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客官,您的饭菜好了。”
江安宁打开门,就见那小二笑眯眯的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客官,这是您要的吃食,新鲜出炉,您趁热吃哈。”
“还有您的驴车,已经拉到后院棚子里休息了。按照您的要求,食槽放的都是上等的饱腹豆子。”
江安宁拘谨一笑,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多谢小二哥安排,这几个钱请你买壶茶水喝,略少了些,千万别嫌弃。”
“哎呦,多谢客官。钱多钱少都是您的赏,嫌弃是哪里的话。”
得了意外收获,小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把铜板揣入怀中,上下打量了一眼江安宁,殷勤提议道,“瞧您风尘仆仆的,需不需要我吩咐他们烧锅热水,给您洗漱更衣?”
“不了,我着急赶路,还是等到了地方再梳洗吧。”
江安宁婉拒之后,小二识趣的走出房间并且带上了门。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看着色香味俱全。可饥肠辘辘的江安宁仍旧小心翼翼的从怀里的体己中找出了一只银簪子验了验。
看到银簪没有发黑,她长舒了一口气,又猛地发怔。
她没有在外行走的经验,这些警惕之心,都是阿衡哥哥手把手教她的。
一想到沈玉衡,江安宁就心口发酸。
不,不止是心口发酸,她突然觉得胃里酸水翻滚,下一秒就扶着桌子吐了出来。
江安宁捂住小腹,苦笑一声,语气格外温柔。
“孩儿啊,不要折腾娘亲,咱们可是在赶路呢。你是饿了对不对?咱们马上就吃饭了。”
江安宁捡起筷子,用了些饭食之后便合衣上床,进入了梦乡。
隔日,江安宁刚刚醒来,就听见外头的茶摊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起身把窗户推开了一个小缝,观察着外头的情景。
三四个瞧着便气势不凡的黑衣男人站在了旅店老板的跟前,面无表情的在询问着什么。
原本在煮茶的老板颤颤巍巍的比划着什么,随后指向了江安宁所在的二楼方向,那些人循着方向看过来时,江安宁立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飞速合上了窗户之后,拎起包袱就下了楼梯往后院奔逃。
正在洒扫马厩的小二见她如此,一脸莫名。
“客官,后面是有狼撵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