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县里给了你们什么支持？”
肖光明笑眯眯地问道。
他长期在乡镇当一把手，知道县里给不了多少支持。不但没有所谓的支持，乡镇干部还被束缚了手脚。
吴欢知道肖光明是有意给自己挖坑，淡淡地笑道：“肖部长，我们不谈工作。今天来，主要是想请你吃饭。你想去哪吃？最好能偏僻一些，实惠一些。”
肖光明怔了一下，全县那么多单位，最抠门的就是高南峰乡了。所有上级来客都在饭堂招待。
再穷也不会穷书记吧？
“我们去绿草堂怎么样？那里的菜比较家常，味美价廉。”
肖光明决定接受吴欢的宴请。
“时间也不早了，我在楼下等你。你马上下来。还有关系好点的朋友，也可以叫上，人多热闹一些。”
吴欢笑道。
肖光明：“我没什么朋友，就我们两个人。主要是聊聊天。”
不一会，肖光明便坐上了吴欢的北京吉普。这辆车在二手车市场上最多值几千块钱，吴欢却把它开到省城去了。
一坐上车，肖光明便感慨地说道：“乡镇干部不好当。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像吴书记这样，一上任就能扭转被动局势的领导，简直就是奇才。”
“肖部长过奖了。我没什么本事，主要还是靠大家支持。”
绿草堂处于县城边缘地带，环境比较幽雅。
肖光明和吴欢一走进来，就受到了老板娘的热情欢迎。他们被安排到一间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小包间。从窗户望出去，是一个小池塘，大约有三四亩。水面上游着数十只水鸭，还发出“嘎嘎嘎”的欢叫声。
坐定之后，老板娘进来点了菜，上了茶，顺手就把包厢的门关了。
“吴书记今天来，是找谢书记，还是找聂部长？”
肖光明混迹政坛多年，一开口便能说到点子上。
吴欢笑道：“我找谢书记谈了一点工作，顺便请你吃饭。上次你到我们乡，实在不凑巧，有点怠慢领导了。”
肖光明哈哈一笑：“我算什么领导？聂部长是县委常委，他才是领导。我是给他打酱油的。”
包间很小。窗外的风景独好。
吴欢向肖光明简单介绍了乡里的工作情况，有些事情肖光明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
比如乡食堂的改革，节省了招待费，优惠了乡干部，还减少了群众的怨气。
这件事肖光明在乡里任职时也曾经做过，但失败了。最不支持的人就是乡长。因为那个乡长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开支需要用餐费来解决。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竟然把肖光明想干又干不成的事办好了。
肖光明问道：“卢乡长什么态度？”
吴欢：“我觉得他还是很支持我的工作的。我提出的意见，一般都能贯彻到位。”
“这就十分难得了。”肖光明不由感慨：“在很多乡镇，书记和乡镇长都是面和心不和。你们能相处得这么和谐，依我看，两个人都应该得到提拔重用。”
吴欢笑道：“这可不见得啊。秦明的风评并不好，他还还是照样得到提拔？石楼镇是我们县的煤炭镇，富裕，经济总量大，比当一个副县长还要强。”
肖光明露出不屑的神情，说道：“李玉东是秦明的表哥。有这层关系，他还找不到汪县长？”
按理说，以肖光明的身份，是不太适合透露这层关系的。看来他知道事情的内幕，实在憋不住了。
吴欢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高南峰乡常务副乡长空缺的事情，想提拔纪委书记姜身林任常务副乡长，郑发忠任纪委书记，曹映虹任副乡长。
虽然动了三个干部，真正级别提升的只有曹映虹一个人。姜身林和郑发忠还是属于副科级。
肖光明思忖片刻，真诚地说道：“我觉得你的设想可行。主要原因就是高南峰那地方实在太偏了，很多干部不愿意去。”
吴欢向肖光明敬了一杯酒，笑道：“肖部长，你帮我运作一下吧。经常给干部挪一挪位置，也是提高工作积极性的工作方法。”
“行，我试一下。最快下个月就有一批人事调动。如果我的建议不行，你再专门去找一找聂风部长。”
......
吴欢回到乡里，太阳已经落山。
山区的夜来得早，干部下班也早。
他看了一眼手机，刚好五点半。乡政府的食堂灯火通明，很多人已经在用餐了。
乡干部用餐，一个月仅需三十块钱，不足部分通过工会费、财政补贴等办法解决。
尽管如此，乡里的招待费仍然比以前降了一半。干部福利变好了，费用反倒降低了。
吴欢打了一份饭菜回办公室，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了解最新的时事政治。
饭吃到一半，电话突然响起。黄石村党支部书记赵东明打来电话，一个叫林俊的初中学生放学回家摔下了悬崖！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越来越冷，又是夜晚，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时候，学生从悬崖掉下去，肯定凶多吉少。
“赵书记，你立即派人到现场搜救，我马上赶到。”
吴欢把饭碗一扔，冲出办公室，就往停车库跑去。自己会开车，行动起来比较方便，但一旦开车出事，他这个书记可就麻烦了。
曹映虹从后面追了上来，喊道：“吴书记，等等我，我也去。”
吴欢一边开车，一边问道：“曹主任，你是怎么知道黄石村的事情的？”
“赵东明书记给我打了电话，我已经叫江诚写了一条简报送给县政府办信息科。我们报送信息不能报喜不报忧。这已经是三年来黄石村第五个掉下悬崖的孩子了。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个村没有一条像样的路。”
黄石村吴欢只去过一次。路况还不熟悉，又是在夜间开车。要不是有曹映虹当向导，他还真的找不到上山的路。
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吴欢和曹映虹才到达黄石村村口。
这个村的海拔高达一千五百多米。就算大白天，大多数时间也是云雾缭绕。
到了村口的时候，曹映虹停住了脚步，拉住吴欢的手，说道：“吴书记，前面就是经常发生坠崖的死亡路段。你拉住我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移动。还有，你不要看山崖，以免头晕。”
吴欢只有乖乖地听曹映虹的话，牵住她的手，慢慢移动，像走钢丝似的危险。
所谓的村委会，就是两间民房。
村民照明用的也不是电灯，而是煤油灯。
前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吴欢和曹映虹心里一紧，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