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铁与霓虹
潮湿的雾气像张黏腻的网，裹着腐烂电子元件的焦臭味钻进林烬的鼻腔。他伏在悬浮滑板上，金属骨架与大腿根部的义肢接口处传来电流刺麻感 —— 这台用报废警用机甲零件改装的代步工具，在经过第三个积水坑时发出不堪重负的蜂鸣。轮毂边缘的反重力线圈迸溅出蓝火花，将路面上横流的污水映成流动的星河，却掩不住漂浮其中的合成肉包装袋上 \"灵网精选?筑基期营养配给\" 的烫金 logo。
广告无人机的嗡鸣从头顶逼近，林烬下意识低头，后颈的刺青编码在全息投影的强光下泛起冷光。那些由灵网集团专利技术生成的立体影像正在空中扭曲变幻，前一秒还是筑基丹的璀璨丹纹，下一秒就裂变成狰狞的信用评分表：\"E 级公民专属福利！首付分期可解锁灵脉适配检测...\" 无人机腹部的扩音器传来经过电子合成的甜美女声，在贫民窟混凝土墙面上撞出刺耳的回响。
滑板突然剧烈颠簸，某个尖锐物体划破防护力场的瞬间，林烬右眼的义眼视网膜上炸开红色警告。他低头看见轮毂卡着半截生锈的芯片针脚，那是黑市义体诊所丢弃的劣质品，此刻正像根毒刺般往反重力装置里渗着绿锈。\"警告，防护力场破损度 37%，维修费用将扣除 3 点信用分。\" 学院 AI 助手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林烬狠狠捶打滑板侧边的应急按钮，蓝光闪烁的裂痕瞬间被黑暗吞没，只剩轮毂边缘几簇微弱的荧光，像将死之人的最后呼吸。
他扛起滑板冲进升降梯时，义眼的余光扫到巷口阴影里的几个身影。那些皮肤下埋着劣质义肢组件的改造人正用泛着红光的电子眼盯着他，喉间发出类似数据检索的蜂鸣 —— 他们在评估这台滑板的零件价值，就像秃鹫盯着濒死的猎物。电梯镜面映出林烬苍白的脸，左眼眶里的原生眼球布满血丝，右边的义眼却在此时疯狂闪烁红光，母亲专属的紧急信号像把灼热的手术刀，在视网膜上刻下扭曲的警示符号。
药瓶与契约
合金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锈蚀的密封条剥落时，带出的不仅是屋内腐臭的血腥味，还有那台二手医疗舱规律的蜂鸣声。林烬踢开脚边散落的抑制剂空瓶，那些透明塑料管在地面滚成一片，瓶身上 \"灵网集团?基因稳定制剂\" 的标签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阿烬...\" 苏青的声音像老旧收音机里的杂音，带着电流击穿声带模块的噼啪声。林烬看见母亲蜷缩在医疗舱里，下半身的晶体化已经蔓延到腰部，淡紫色的能量脉络在苍白的皮肤上交织，像某种寄生生物的根系。她的右手卡在舱门边缘，指甲缝里还嵌着半片芯片残片 —— 那是上周林烬从报废的灵网监控器上拆下来的，本以为能暂时延缓晶体化的蔓延。
床头柜上，抑制剂的玻璃瓶在应急灯的光影里摇晃，半透明的液体中悬浮着细小的冰晶。林烬的义眼自动启动扫描模式，视网膜上快速闪过药剂成分分析：\"检测到基因锁编码，与灵网集团专利抑制剂匹配度 97%。\"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黑市交易时，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卖家眼中一闪而过的忌惮 ——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被盯上了。
电子契约的金纹在空气中流转，条款 4.7 的全息文字像条毒蛇，吐着信子啃噬着林烬的神经。他看见苏青的晶体化手臂突然抽搐，指尖在舱壁上划出细密的裂痕，能量脉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蔓延。医疗舱的警报声突然变调，显示屏上的生命体征曲线开始剧烈波动，苏青的嘴唇开合，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唯有看向契约的眼神里，藏着比死亡更可怕的哀求。
数据之血
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的方式带着某种非人的流畅，赛博面罩上的数据流在空气中编织出扭曲的波纹，让他的身形忽大忽小，如同行走在现实与虚拟之间的幽灵。林烬的义眼突然失控，视网膜上炸开成百上千条代码，那是学院 AI 在强行接入他的神经接口，却在触碰到面罩的瞬间被反弹回来，留下阵阵灼烧般的剧痛。
\"倒计时可不会等人。\" 黑衣人抬手，数据流化作血色的锁链，缠绕在医疗舱的能源管上。显示屏上的数字从 00:19:59 开始跳动，每一秒都像重锤击打在林烬的太阳穴上。他认出对方胸前的校徽，那是幽冥学院特招生的标志，三个月前他曾在灵网新闻里见过，那些被特招的学员最终都成了灵网集团的 \"优质资产\"。
\"配方在学院数据库的第三分区，需要 d 级权限才能调取。\" 黑衣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然后看着你母亲的意识在晶体化中被彻底撕裂 —— 对了，你以为黑市的脑波稳定剂真的是你自己抢到的？\"
林烬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血腥味混着义眼接口处的机油味在舌尖蔓延。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母亲浑身是血地从黑市回来，怀里抱着偷来的基因药，说 \"这次一定能突破金丹，给阿烬换个新义眼\"。而现在，那些紫色的能量脉络正沿着苏青的脖颈向上攀爬，像灵网集团的广告无人机，要将她最后的人性吞噬。
契约投影在眼前展开，第九页的隐藏条款在义眼的微光中若隐若现。林烬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比医疗舱的警报更响。当指尖触碰到虚拟的血印时，脖颈处的刺青突然剧烈灼烧，E-3719 的数字像活物般扭曲蠕动，皮肤下传来芯片植入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神经爬向大脑深处。新的编号 d-0001 浮现的瞬间，苏青的晶体化手臂突然无力地垂下，医疗舱的警报声却没有停止，只是变成了某种低沉的哀鸣。
深渊来信
黑衣人离开时的脚步声很轻，却在合金地面上留下淡淡的焦痕，像是数据实体化的残留。林烬捡起掉在地上的接入环，金属表面蚀刻着复杂的符文，与幽冥校徽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全家福照片躺在地上，边缘还带着温热，仿佛刚从某种高温环境中被取出。
他愣住了。照片里的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巨型服务器前，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可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疲惫。服务器外壳上的 \"灵网原型机\" 铭牌清晰可见，而在母亲脚边的阴影里，那个本该被挡住的角落，隐约能看见半截赛博面罩 —— 与刚才黑衣人所戴的款式相同。
医疗舱的警报突然变调，林烬冲过去时，看见苏青的晶体化手指正在舱壁上划出符号。那是个被三道斜线贯穿的∞，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每一道划痕都渗出细小的紫色光点，像星空下散落的灵尘。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的灵文，这个符号代表着 \"循环的终结\"，却从未见过中间的斜线。
接入环在掌心震动，墨九的声音带着刺耳的电流声传来：\"别盯着死人看了，d 级灵奴。记得把债务清单下载到神经云，不然明天的灵脉课程你连虚拟灵草都摸不到。\" 林烬抬头，发现照片上的苏青眼中竟流出血泪，红色的液体在照片表面汇聚，渐渐勾勒出一个与黑衣人相同的身影，蜷缩在母亲脚边，胸口的校徽正在渗出黑色的数据流。
锈板与星舰
停机坪的金属地面结着薄霜，晨雾中传来星舰引擎的低鸣。林烬摸着脖颈处新的刺青，那里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嵌进皮肤。墨九的声音在耳麦里喋喋不休，计算着他每天需要完成的任务量：\"三次灵脉扫描、五次数据清理、还有学院商店的强制消费额度......\"
星舰划破云层的瞬间，阳光终于穿透雾霭，却照不亮船身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和广告涂鸦。最醒目的 \"修真贷官方合作伙伴：九天剑冢\" 的 LoGo 被喷成血色，在引擎的热气中微微扭曲，像是某种活物的皮肤。舱门打开时，上千架无人机蜂拥而出，在空中拼出的标语还带着未干的荧光漆：\"筑基特惠！首付灵石可分期，逾期罚息按灵脉波动计算！\"
穿连帽衫的少年擦肩而过时，袖口的赛博符咒纹身闪过微光。林烬的义眼自动解析代码，发现正是昨夜契约的加密算法，那些本该被隐藏的条款，此刻在符咒上清晰可见。\"他们在每个灵奴后颈的芯片里装了意识备份器。\" 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上个月有个 c 级的家伙想逃，结果备份被激活，现在成了学院的清洁 AI。\"
星舰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颤抖，林烬握紧接入环，旧义眼突然传来异常的电流。他回头望去，自家的胶囊屋正在浓烟中坍塌，几个黑衣人站在废墟旁，手中的武器泛着数据清理的蓝光。而在废墟中央，本该昏迷的苏青却笔直地站着，晶体化的手臂自然下垂，嘴角勾起的微笑，与全家福照片上那个站在原型机前的身影，一模一样。
义眼的视网膜上，突然闪过一行不属于学院 AI 的提示：\"检测到量子重构信号，建议立即......\"
提示突然中断，林烬的后颈传来芯片激活的刺痛。星舰的舱门正在关闭，他看见少年站在远处的阴影里，举起一张泛黄的照片 ——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版本，照片上的苏青身后，\"灵网原型机\" 的铭牌旁，清晰地刻着那个被三道斜线贯穿的∞符号。
（本章完）